人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所谓的社会性可以理解为群居,而在一个群居的人群中,最不能忽视的就是规则,或者说是规矩,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那个极力想要夺回自己小推车的女人或许死的很无辜,她的诉求很简单,只是想要那个车子,但问题是,她在这个小诉求上耽搁的每一分钟,都可能会给所有人带来危险,导致更多的人死亡。所以,她破坏了规则,而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谴责她破坏规则的行为,她只能被这个群体直接抛弃,因为谁都没有时间给她作更多的解释了。
那些被安排在西岸的士兵同样也是如此,虽然他们也是人,与那些过桥的普通人一样拥有生存的权力,但他们毕竟是士兵,而士兵的职责就是战斗,就是在国家出现危难的时候,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维克托没有制定规则,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他只是在用一个比较直观的方式,提醒每一个人规则的存在。
大桥上的秩序很快得到了恢复,拥堵在西岸的人群,开始有序的向东岸撤离,直到那些被安排去挖散兵坑的士兵们也过河之后,德军的先头部队也没有出现。
当指挥部的车队重新开动起来的时候,索科洛夫斯基在上车之前还看了看维克托远去的背影,必须承认,这位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少校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那份果断、冷静以及残酷,在索科洛夫斯基看来,反倒更像一名富有经验的指挥员。
车队刚刚完成渡桥工作,德军的飞机便出现了,六架Bf1o9e如同黑色的死神,在逃难的人群上空盘旋飞舞,机炮射出的子弹在四散奔逃的人群里激荡起层层的血污和尘埃。对于长期与德军作战的苏军士兵来说,他们大都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袭击,但普通人却不知道,他们跑不出躲避子弹的“s”
型线,只知道闷头疯跑,结果只能成为活靶子。
机炮子弹打在地面上的效果,就像是两道钩镰平行划过一般,那是死神的镰刀,划过之后,只留下一片血污和散落的残肢断臂,最可悲的是,地面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击手段,那些从前线溃散下来的士兵们,连一挺机枪都没有,更不要说防空炮了。
六架德军的战机在空中肆虐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意犹未尽的掉头返航,指挥部的两辆卡车被击毁,幸运的是,没有人员伤亡,真正伤亡巨大的,始终是那些原本应该远离战争的平民。
在德军的战机退却之后,西岸一侧,视线可及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德军的坦克,他们就像是从地平线的另一面突然跳出来的一样,先是一个黑点,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随着一连串的炸响,上尼利波季兹大桥被整个炸断,为了增加德军修复大桥的难度,警卫部队是在大桥两端安置的炸点,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整座大桥都落入了河里。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阻拦德军太长时间,如果他们有舟桥部队随行的话,那么最多三到五个小时,横贯大河的浮桥就能搭建起来。
时间紧迫,不能有哪怕一分钟的耽搁。
指挥部的车队在德军战机撤走之后,第一时间便继续上路,直奔瑟乔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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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瓦罗格,距离瑟乔夫卡不到十五公里处的一个村庄,正好处在瑟乔夫卡苏军防线的外围地域。
这个原本人口就不足五百的小村子,如今已经被彻底清空,村子东侧原本有一个雷达站,但是已经在之前的德军空袭中被炸毁了,现存的仅有一片废墟。
在离着雷达站废墟不过十几米远的一处残破民舍内,包括铁木辛哥、索科洛夫斯基在内的方面军指挥部成员们,围在一张破损的木床前面,一个个表情严肃的看着铺在床上的那张地图。
十几分钟前,他们刚刚接到瑟乔夫卡指挥部的消息,一支德军部队出现在了别罗纳德姆地域,同时,指挥部与勒热夫方面的联系,也已经被完全切断。m。。com
别罗纳德姆地域在瑟乔夫卡以东二十公里的地方,那是瑟乔夫卡通往别洛克拉木斯克方向的交通要道,换句话说,就是德军已经绕到了瑟乔夫卡的后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瑟乔夫卡以西的苏军部队,现在已经陷入了德军的合围。
毫无疑问,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它成为了事实的话,那就意味着西方面军的主力,现在已经处在了德国人的包围圈内,这将是一场灾难。
不过,对于方面军指挥部来说,现在还不到考虑后果的时候,铁木辛哥的要任务,是组织自己的部队突围,让尽可能多的人撤到莫扎伊斯克防线上去,以此来充实防线的兵力,以免整个莫斯科的防御都崩溃掉。
要想组织部队突围,就要先与各部队取得联系,但如今的方面军指挥部已经同多支部队失去了联络,目前还能联系上的,就只有一个罗科索夫斯基所指挥的第16集团军了,他们还在第聂伯河一线作战,试图组织德军在该方向上的推进。
除了第16集团军之外,最近刚刚失去联系的,是卢金中将所指挥的第19集团军,他的部队在第聂伯河一线被德军击溃,但他又在维亚济马地域重新将溃散的部队集结起来。在最后一次联系中,卢金已经与马基京所指挥的维亚济马城防部队汇合,他准备在维亚济马地域将部队重新部署,以阻止德军的东进。
剩下的几支集团军,包括第24、第29、第3o、第33集团军,已经与指挥部失去联系过四个小时了,没人知道那里的战况如何,也没人能够联系上他们。
按照方面军参谋长索科洛夫斯基的建议,方面军指挥部目前先要做的,应该是从德军的包围圈内撤出去,然后再考虑其它的问题,而撤退的方向可以选择格扎茨克。
作为方面军司令员,铁木辛哥接受了参谋长的建议,于是,指挥部又开始转向南,往格扎茨克的方向移动——如今的方面军指挥部已经变成了半个瞎子,不仅对整个战场的状况缺乏了解,甚至对可以撤退的方向也只能靠运气来猜了。
比较走运的是,索科洛夫斯基同志的判断似乎是准确的,指挥部在南转移的过程中,始终没有遭遇到德军的部队,倒是遇上了三次德军的战机,不过,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指挥部运动到了格扎茨克以西不足十公里的伊夫利如姆村,并在这里遇到了第24集团军下属的步兵第53军指挥部,算是再次与第24集团军取得了联系。
从拉库京少将那里,指挥部了解了一些乌格拉河方向上的战斗情况,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到处都是一团糟,拉库京少将已经联系不上他的第52步兵军了,即便是现在的第53步兵军,也只是一个残部,他原本计划在格扎茨克重新部署一道防线,但兵力严重不足。
尽管拉库京少将的集团军情况不妙,但对于方面军指挥部来说,目前的处境总算是安全了许多,于是,铁木辛哥计划暂时停留在伊夫利如姆,并连夜尝试与下属部队取得联系。
狼狈的逃窜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疲乏不堪,在安顿好了自己的部队之后,维克托便拖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子,回了指挥部为他安排的农舍休息。
人在困乏的时候,都会入睡的很快,而且睡的很死,维克托几乎是头一挨上枕头就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感觉着就像是刚刚闭上眼一样,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就将他从熟睡中猛然惊醒。
由于是和衣而睡,甚至连靴子都没脱,维克托在被惊醒之后,一个翻滚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朝床边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奥莉卡的影子,便飞快的朝农舍外跑去。
此时,村中的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很多人在四处跑动,而在村子东侧的外围,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火光甚至将整个村子都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