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ooo万投资的院线电影,算是中等制作中的佼佼者了。岳小川一直在等的,就是这样的机遇。
楚天长偶尔参与大制作的时候,他混不进去,因为制片方找来时,剧组已基本筹建完成。
所以,他只能跟这个工作并不积极的富家公子,在烂片和微电影里翻滚。
偏偏还都是恐怖片,演技爆的一刻,基本就是惨死之时。嗯,从没活到过最后。光是吐血,他就琢磨出十八种方式,喷薄而出、涓涓细流、边咳边吐……死不瞑目的状态,能保持两分钟。
无论角色大小,他都认真对待,常把跟自己有对手戏的角色台词也背下来。虽然,他的片酬始终只比人均gd高一点。
倒是有那么几位经纪人联系过他,给他规划的职业生涯是:做主播。你是很帅,但现在所有人都帅。
做主播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不是他的梦想。
从5月的剧本初稿到9月的过审终稿,每一版岳小川都拜读过无数次。传统的三段式警匪片,少许黑色幽默和西部色彩。
着手选角时,楚天长给岳小川泼了盆冷,不,算是温水:“这是个大剧组,我不好明目张胆照顾你,能做的只是邀你参加试镜,之后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
岳小川表示非常理解,并想试镜男一号。
楚天长直接驳回:“你现在醒着吗?别想了,男一会是二线,男二男三会选三四线,你奔着男四使劲吧。”
写剧本时,男四号,一个反派身边的打手,几乎是为岳小川量身打造的。当然,楚天长才不会告诉他。
该角色的选角要求是有武术功底,要够帅又带点邪邪的孩子气,不想用脸熟的演员。
这类带有变态气质的反派角色很容易出彩,楚天长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岳小川能得到这个角色,在行业里差不多就能稳定下来,专业经纪人也会注意到他。
要是能爆冷,得个最佳人奖之类,让这张帅脸曝光度多些,也许就此成为一匹影坛黑马。
准备试镜的那段时间,岳小川被现实的打击晃了一下神——来自于同乡好友曲喆。
“我和筱兰分了。”
他被曲喆约出来小聚,后者平静中带着惆怅,喝酒猛如饮马。
“我知道,你好奇为什么。你知道吗,人这种生物吧,不一定是被大事击垮的。是那些日积月累的小碎片、小失望,把你磨得千疮百孔,四处漏风。呲呲……等你现时,已经快要瘪了。”
曲喆从人类降级为单身狗,是因为女友的咳嗽。筱兰向他抱怨嗓子痛,因为她是电子商务公司的客服,每天要戴着耳机,用甜美的嗓音说足至少7小时。
他的解决方法是,用雪梨、陈皮、罗汉果等熬制成一种在音乐学院时常喝的护咽饮料,每日携带一小瓶,润喉清肺。
筱兰在接过饮料时爆了。不是因为饮料,而是失望,饮料只是那要命的稻草。
“她快三十了,没办法继续等我。唉,早知道就该咬咬牙,前几年买房。”
曲喆又握住一瓶啤酒,很快底朝天。
岳小川无言以对。他和精致讲究的楚公子同吃同住,惯见阔少作风,几乎快忘了,自己和曲喆属于同个阶层。
第3o章时来运转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有导演照顾你,没有丈母娘逼着你。你加油,我撤了。”
曲喆要回老家,这让岳小川遭遇暴击。少了共同奋斗的知心好友,仿佛连梦想都漏了个窟窿。
“你不做音乐人了?”
“屁的音乐人,跟叫花子差不多。人啊,最怕有那么点才华但又不足以出众,它让你窥见了梦想,又不让你实现……”
曲喆大着舌头,文绉绉醉醺醺地用小拇指在岳小川面前比划什么是一点才华。
岳小川浑身一震,耳边响起鼓动他做主播的经纪人的话:你是很帅,但现在所有人都帅。
曲喆要回老家的公立艺术学校做音乐老师,重在稳定,贵在编制。业余时间,也能继续创作。
“做老师也挺好,教书育人,没准儿贝多芬、莫扎特就在你的班。”
“可是啊,我只想和筱兰一起育人。”
曲喆又灌下一瓶啤酒。
这是个晴朗的秋夜,繁星点缀着苍穹,美好而遥远。
路旁,烂醉的曲喆抱住岳小川恸哭:“别离开我啊,求你了,离开你我怎么活啊……我真的努力了!无论是生活还是爱你……”
路人纷纷侧目,投向岳小川的目光中,分明刻着两个字:渣男。
深情告白后,曲喆又固定住他的头,眯眼噘嘴就要吻。
“哎哎兄弟,请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岳小川用掌心堵住逼近的嘴,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
曲喆清醒几分,抬起猩红的醉眼,“川儿,我没出息,你别学我……坚持,你他妈要坚持……贝多芬大爷说:通过苦难,走向欢乐……”
岳小川将他送回家。一个放弃了梦想的人,房间是脏乱的。
临走前,听他在猪窝似的床里即兴编曲,自带唱作人出口成章的技能:
“少小离家老大回,骚话学了一大堆。没车没房没女友,个矮头秃还自卑……”
人生之大不幸,都在短短数句之中。
回程地铁上,岳小川用头抵着扶杆。轰隆轰隆的响声透过颅骨,震颤着根深蒂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