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恆安想拉住他說些什麼,顧臨奚卻只輕巧地錯身一讓,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鄭功:「……他是a大的什麼專業來著?有表演系嗎——專門演今日說法受害者那種?」
方恆安卻沒有閒扯的興致:「老鄭,我記得陳大強買的幾份保險是有時間差的。陳默和王阿娟的已經買了五年,而陳老爺子的保險是最近才辦。老人保險價格一般更高,你覺得會是什麼讓陳大強最近下決心給老父買保險?」
鄭功神色一肅:」你是說他可能連自己的親爹都……」
「現在說什麼都還是猜測,但是我覺得那應該是個特殊的時間點。在這個節點前發生過什麼事,讓陳大強給自己的老父也上了保險。」
鄭功聽懂了他的意思:「目前兩條線其實都說得通。第一種可能是,兇手就是鍾力,以陳大強家人安全威脅陳,陳大強因此故給老爹上了保險。第二種可能是……陳大強因為什麼原因對父親都起了殺心,想殺人騙保。」
方恆安點頭:「所以現在我們也兵分兩路。鍾力那邊秦瀾和一些身手好的兄弟去查。另一邊則梳理陳老爺子和陳默這邊的事……老鄭,我有點私事耽擱一會,你先去安排任務。」
說罷,他快步向顧臨奚離開的方向走去。
第18章問心無愧
海市警局坐落在一片鬧中取靜的好地段。
出門後右拐幾十米有一片松樹林,周末偶爾有居民在附近遛狗,工作日只有日光緩慢悠長地投在空蕩蕩的長椅上,十分僻靜。
而如果左轉的話,則會踏上一條梧桐林蔭道,據說是舊法租界的遺留建築,開滿了酒吧、甜品店和創意小店,遊人時時絡繹不絕,走路都要側著身過,分外熱鬧。
方恆安在岔口本能地遲疑了一下,腦海中驀地想起了那人當時輕描淡寫玩笑般地一句「我喜歡熱鬧的地方」。
林蔭道大小算個小有名氣的網紅路,閒的沒事的年輕學生嘻嘻哈哈地逛著街,方恆安道著歉側身擠過他們,忽然放慢了腳步。
臥著爬山虎的小鐵窗後面掛著芒果冰激凌的牌子。旁邊的遮陽傘下零星擺著幾張藤椅。
顧臨奚拿著一支綠色的甜筒,仰靠在椅背上,伸直長腿,微眯著眼睛,似乎在曬太陽。
察覺到有人靠近時,他的脊背立刻繃直,而後才反應過來是方恆安,緩了神情,點頭作招呼。
方恆安在他邊上坐下。
顧臨奚懶洋洋地舔了下冰激凌:「遲到早退,上班摸魚,方警官不行啊。」
方恆安沒理他這套,徑直問:「你怎麼樣?」
顧臨奚像是很吃驚的樣子:「我怎麼了?」他這話尾音還沒落地,就自言自語地接上了:「對了,是我忘了。說好你讓我見王阿娟,我給你分享在陳大強家的信息的。」
他屈起食指,輕輕叩著自己的太陽穴,笑著說:「看我這腦子……不過我這會不太舒服,思路不清楚,晚點吧,今天一起給你。還有一些我在整理的錄音文檔……」
他忽然頓住了,因為方恆安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哪裡不舒服?是上次那種情況嗎?」
顧臨奚手一抖,融化的冰激凌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淌到方恆安的虎口。膩乎乎地連著兩個人。
他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腕骨用力,方恆安感覺到他的力道,如夢初醒地撤了手。
顧臨奚站起身,把冰激凌扔進垃圾桶,順手從冰激凌櫃檯上抽了張紙巾給方恆安:「方警官,說話就說話,你能文明點,別上手嗎?」
方恆安溫順地坐在那用紙巾仔仔細細地擦,眼神卻透著執拗,像是一定要得到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顧臨奚嘆了口氣,他當然可以敷衍過去。但可能一個人無論悲喜都是有定量的,連虛假和謊言也不例外。他今天已經說了太多的謊,有些懶得再說了。
他用食指輕點了一下自己的左胸,用開玩笑似的語氣說:「上次以後,情緒波動大就會復發。所以方警官,行行好,讓我靜靜吧。」
方恆安看了他一會,忽然低頭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來找你催問陳大強家的事吧?」
他說完卻怕顧臨奚回答似的,自己說道:「那也沒什麼。」
有一瞬間,他們的目光擦過,方恆安的眼神太沉,顧臨奚竟然覺出些不堪重負,更劇烈的疼痛張牙舞爪地蔓延開來,他彎腰按住了胸口。
方恆安焦急地握住他蒼白冰冷如寒鐵的手指,急道:「你上次的藥呢?」
顧臨奚緊皺著眉,集中注意力清除雜念,平緩呼吸。直到疼痛慢慢緩解,才睜開眼睛,輕描淡寫地說:「那藥不是這種時候吃的。」
他顯然不想深談。
正當顧臨奚被日頭曬的有些昏昏沉沉時,方恆安忽然又問:「你剛才說到情緒波動大,是剛才和王阿娟的談話讓你很不舒服,是嗎?」
顧臨奚依然緊鎖著眉頭,精神疲憊和身體虛弱讓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幾乎要點頭了。
方恆安卻並不是真的為了在他迷糊時套話,只是自己繼續往下說:「你剛才的引導非常巧妙,否則以她的警惕性根本不會說出那些話,我們也就不會往陳默身上想。」
他認真地看著顧臨奚:「我很佩服。」
顧臨奚卻只是淡淡地說:「她會開口也不是因為我引導的有多好,而是因為我一開始就占了一個很特殊的角色——殺害陳大強的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