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是汪灼煜。
他雙目緊閉,臉色青白,裝在一個巨大的純白色長方體裡。身下墊著厚厚的冰。正是這些冰在緩慢融化、往牆外滲水。
不出意外,老太太指的水聲和搬運聲就是這兒鬧出的動靜。
汪灼煜死了。
震驚過後,他們便報了警。鑑定科和刑警隊的同事很快抵達現場。
「這是鉛做的棺材啊。沒想到會在這麼一座小居民樓里見到。」法醫陳老嘖嘖稱奇。
汪灼煜的屍體已經被抬出放在一邊。另有八個青壯警員抬起那個白色立方體盒子,運上貨車。
方恆安問:「這有什麼特別的嗎?」
「這棺材表面是白橡木外殼、裡頭是鉛。鉛啊,它的特點就是重。放的鉛越多,棺材就越重……但相應的,防腐效果就會很不錯。」陳老慢悠悠地說:「還放了這麼多冰啊。像是很怕這屍體腐爛啊。不過也的確有效果,看著還很』』。」
「那能看出死亡時間嗎?」
「這還確定不了。環境影響太大了。」陳老沒好氣道:「你啊……當我這昏花的老眼是顯微鏡?我回去做了屍檢報告再講。」
顧臨奚下意識地皺了下眉:「要屍檢嗎?」
陳老莫名其妙道:「不然呢?」
顧臨奚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現場除了屍體外還有一封遺書。是汪灼煜的字跡。
雪白的紙張直接展開,放在白色的棺檐上。
上面認罪為雪山腦拉美特利,簡明直接地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利用顧穹、孫洛川、導演等人,操縱走上絕路的弱勢人群,買兇殺人,巨額斂財。
動機、證據一應俱全。
現場很快被清理乾淨了,房子暫時被封閉起來,只留下顧臨奚和方恆安二人。
顧臨奚始終坐在客廳唯一那把椅子上,薄唇緊抿,死死皺著眉,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
方恆安擔心他的身體:「事已至此,現在還是回醫院再說吧?」
顧臨奚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搖頭道:「現在我好歹還能正常行動,回醫院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一上,就真變成活死人了。」
他說罷對方恆安一攤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利用好剩下的時間,也讓我稍微好受點,好不好?」
方恆安神情一滯,然後沉默地在他手心中放了幾粒藥片。這是止痛藥。自從顧臨奚醒來後,這不到48小時他簡直就是把這藥當巧克力豆在嗑。
顧臨奚吃完藥,神情放鬆了一些,緩緩道:「我有點想不通。」
方恆安把手搭在他肩上,表示自己認真在聽。
「從遺書看,汪博直接承認了自己是拉美特利,連雪山那些事都認了。但是我始終覺得很奇怪。」
顧臨奚有些吃力地說:「雪山的事拉美特利都是遠程掌控,其實並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而他是拉美特利也還只是懷疑,並不能說確定。這種情況他急著自殺做什麼呢?」
方恆安嘗試從常理推斷:「一般情況下還未案發罪犯就自殺,通常是因為負罪感、長期躲藏和畏懼被捕帶來的巨大心理壓力。」
顧臨奚搖頭:「這不符合拉美特利的性格。而且,他應該也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
方恆安忽然道:「臨奚,你說有沒有可能汪灼煜並不是拉美特利,真正的拉美特利故意誤導我們,並且留下這份遺書,然後金蟬脫殼。」
「這的確是最符合常理的。」顧臨奚道:「不過有個細節我一直很在意。」
「什麼?」
顧臨奚抬頭看向書架,言簡意賅道:「書沒了。」
方恆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書架上空空如也,連個紙片都沒剩下。
房子裡其他地方他們也查過,日常物品都在,唯獨除了棺材上的遺書外,沒有任何紙面文件、電子設備等任何存留信息的東西。
他反應過來顧臨奚的意思:「屋子裡東西顯然是整理過的。如果是外人翻東西不可能這麼整齊,更像是屋主人收拾妥當帶走的。」
他有點不確定地說:「所以說,是有個也很熟悉汪灼煜家裡布置的人帶走了他的藏書,然後將他屍體留在了這裡。」
顧臨奚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掃過屋子,將所有細節收入心中,直覺收拾這些東西的是汪灼煜本人。
他驀然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恆安,你知道金蟬脫殼嗎?如果拉美特利的秘密的確是在別人身上復生,這一切是不是都說的通了?」
方恆安有點訝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顧臨奚站起身,輕輕說了句:「我累了,隨口胡扯呢,你別放在心上——走吧。」
到了這份上,方恆安便沒在和顧臨奚爭,聽他的直接回了家。
顧臨奚扶著案頭咳了很久,他穿著黑色的襯衫,上面濺著不明顯的血跡,方恆安卻只好當沒看到,默默幫他拿走換洗。
太無力了。
這樣折騰了一輪,似乎連最後一點希望都失去了。
顧臨奚自己卻永遠都是淡淡的神色,咳嗽平靜下來後,便招呼方恆安過來:「來,一起看看他給我留了什麼話。」
原來,除了那直接展開的認罪書,其實還有另一封遺書。
它封好在信封里,上面寫著「顧博親啟。」
第172章生死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