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恍然,原来他许以自己良娣之位,看来作用和钱琛相似,都是人质。
想到这儿,含光有些担忧,便道:“哥,这人心眼忒多,别到时候把人利用完了,一脚踢开,或是一刀咔嚓了。我们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承影突然沉默下来,从桥上跳下,单膝跪地。
含光吓了一跳,起身就去拉承影:“哎,你对我下跪……”
话没说完,就听承影低声道:“殿下。”
含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身后不远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夜色之中,也认得出他的身影,正是霍宸。
“殿下。”
含光忙屈身施礼,心里砰砰乱跳,也不知方才的那一句话他可听见。
霍宸走到近前,淡淡道:“免礼,方才你们聊些什么?”
夜色之中,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是一个颀长高挺的轮廓,沉稳莫测,渗出一股迫人的寒意,旋绕在含光周遭。
承影素来口拙,呐呐应对不上,含光急中生智道:“我们在说桃花镇上的桃花斩,可以防小人破坏姻缘,让小人离的远远的。”
霍宸似是不信,问道:“当真?”
含光道:“只是听闻。”
霍宸道:“去镇里看看。”
邵六立刻道:“殿下,我去叫些人来跟着。”
说罢,转身往营地而去,倏忽间身影隐于夜色之中。
霍宸抬步跨上小桥。承影和含光随在他的身后。
“承影,张英之事,你怎么看?”
承影素来寡言,但霍宸问话又不能不答,一时间便有些拘谨,断断续续道:“殿下圣明,胸怀丘壑。行事谋虑,皆不是我等所能揣摩臆断,承影只知君命如天,凡事遵从殿下吩咐,不敢有半分质疑。”
霍宸听罢,笑道:“这不是什么都没说么?”
承影呐呐道:“承影口拙。”
含光心道,你让人怎么说,说你对还是说你错?身处高位,想听句真话自是不易,想看透人心,更是难如登天。
霍宸默了半晌,道:“吕氏春秋上书:凡兵,天下之凶器也;勇,天下之凶德也。举凶器,行凶德,犹不得已也。举凶器必杀,杀,所以生之也。行凶德必威,威,所以慑之也。是以,本王所作所为,众人眼中,或许只是为了保住皇位,其实,不然。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圣贤,则国安而民治。似康王这等窃国之贼,处心积虑谋权篡位,置天下安定于不顾,可为圣贤之君?”
承影和含光皆是一怔。
“物格而后知致,知致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若是心术不正,又岂能仁爱治国,体恤黎明百姓,令天下河清海晏?况,梁国于我朝结好不过是去岁,天下太平修生养息不过年余,康王此举,轻则帝位更替,重则,”
霍宸顿了顿:“若是梁国居心不良,趁乱来袭……”
含光身处僻野草莽,对朝堂之事并不清楚,但此刻听得霍宸一番话语,细想康王所为,的确不是明君仁主之举。这一番朝野动荡,实是为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一念之此,含光对霍宸今日所为,心里又有了另一种看法。
“康王之辈,趁乱窃国,于国于民都是罪不可赦。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儿万人悦者赏之,方可立威。夺了张英兵符,可震慑其他州府,警示那些暗含祸心之人不可轻举妄动,弃一人而安定大局,此为舍小取大。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
含光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引经据典慷概而谈,如珠玉落盘,琳琅之声不绝而耳,让人心中神清气爽,通透明朗,本是以为他精明多疑,心思繁复,此刻却觉得他行事迫不得已,却也光明周正。
言语之间,三人已经步入小镇街头,青石街上,寥寥无人。霍宸负手而立,月华如水,倾于两肩,说不出的清贵出尘,又带着王者霸气。
含光心里隐隐一动,他会成为明君仁主么?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之声,霍宸回身看了一眼。
邵六跟了上来,“殿下,人在后面。”
霍宸抬步沿着街道缓缓而行,一家铺子从门板里透出星点的光亮,霍宸停住步子,抬眼看看门框上的木匾,对邵六道:“你去叩门。”
邵六立刻上前敲门,一位年约六旬的老汉弓着身子开了门,见了邵六便问了句:“这位小哥,何事?”
霍宸上前,“店里是卖桃花斩的么?”
老者立刻笑道:“有的有的,还有桃木八卦龙凤镜。”
霍宸进了屋子,站在门槛处,对含光一颔:“你过来。”
含光迟疑了一下,轻步走了进去。
承影微微一怔,和邵六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店面极小,摆放着一些做好的和没做好的桃花斩,有大有小,有长有短,还有一些八卦镜等风水之物。
老汉见霍宸气宇不凡,知晓是个有钱人,便带了十二分的殷勤道:“开过光的桃花斩,更是灵验。就是价钱么,贵了一些。”
霍宸轻笑:“拿来我看看。”
“二位稍候,贵东西放在里面,东西精致,怕人摸,坏了风水。”
老汉喜滋滋的从后头捧了一个盒子,打开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