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点头说:“好。”
他其实很少在这里留宿,他是想着要结婚的,为她的风评着想,他得严于律己。
等他再去见延声的时候,他带了两瓶酒,他有许多话要问,关于方惟的。那段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他迫切的想知道。他们在老聂的公寓里坐着,靠着一扇落地窗,边喝边聊。
延声说:“我在那间药铺里养了半年伤,后来人员转移,和组织就断了联系,在镇上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正好可以照顾方惟和孩子。那时候,童童刚满周岁,还在学走路,非常好动,方惟总是等孩子睡了才能备课准备讲义,所以从我的窗口,能看到她房间的灯总是整个镇上熄得最晚的。有时候孩子病了,她彻夜亮着灯,第二天仍去上课,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延声有时也很敬佩方惟这种精神,是受人所托但竭尽全力也沉默不语的精神。
他娓娓讲述,说着方惟带着童童在小镇上的生活,是日升月落春雨冬雪,平淡里积攒起来的故事,是旁观者看着要一声叹息,当事人却顾着风雨兼程来不及嗟叹的故事。延声的酒量不及佟诚毅,他们各自喝着,并不劝酒,他脸上渐渐泛红起来,他放下酒杯,说:“我想起一件事来,说给你听。”
“镇上的人都以为方惟是独身带着孩子的寡妇,那地方,死了男人的寡妇也多,不足为奇。住的久了,方老师名声很好,就有好事的大娘上门来替她说人,你懂我意思么?”
延声向佟诚毅看了看,他此时有些酒沉,话也明显多起来。
佟诚毅会意点了点头,他知道是替她说媒的意思。
延声抬头,他说:“她推脱不掉,我留她在药铺里回避。后来次数多了,总是躲也不是办法。她从镇子边上一家鞭炮厂里要了一只大狗来,拴在家门口,还在门口立了牌子,上面写着“内有恶犬,生人勿近;咬死咬伤,概不负责。””
他说完看着佟诚毅,自顾自的笑了,接着道:“那以后,果然再没人上门了。”
佟诚毅也笑了,是浅淡的笑,替方惟在没有办法里想出的办法笑一笑。
第33章
礼拜六的傍晚,佟诚毅带着童童在方惟这里吃饭,立夏之后,方惟和小艾在院子里整理了花圃,几株海棠结了花苞,还有几棵鸢尾花待开,童童蹲在旁边拉着舅舅问这问那。
方惟想起什么来,伸手拉了拉佟诚毅,他没回头,只顺手牵住了她。她说:“我明天要去一趟顾家,顾大哥要订婚了,顾妈妈叫我去吃饭。”
他回过头来:“哦!顾医生要结婚了!”
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又接着道:“很好啊,我明天送你去。”
第二天他真的送方惟去顾家,还周到的准备了礼物。
方惟在吃饭的时候才见到庭相的结婚对象,一位姓郑的护士,她圆圆脸,偏胖身材,笑起来眼睛变得很小,显得人特别和气,没有棱角的样子。方惟莫名觉得她很好,大概是看到她与庭相并肩站着,她看向他时那一段仰望的眼神,他们会幸福的,方惟想。
订婚宴是小范围的,顾家相熟的人一起吃了饭。饭后清芳拉着方惟去大哥房里同嫂子说话,顺便打他们,等闹过了,看看时间差不多,她送方惟出来。
方惟抓住机会,要她送她到前面路口去,清芳瞪她一眼说:“你如今娇贵了,倒成了来的,还要我送到路口去呢。”
方惟只管扯着她,说:“好歹走走吧,真成了娇小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们这样互相拉扯着往路口去,方惟找着话题,同她说起了谢飞鸣的那段故事,她看着陷入沉默的清芳,说:“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我若是不说,对不起我们的友情;但说了,恐怕对不起你和飞鸣的爱情。有时两个人的事最怕旁人插手,我给不了你建议,由你自己来对待这件事。”
清芳仍旧沉默着,她伸手过来拉着方惟,抬头看她说:“谢谢你,方惟。”
方惟看着她作难,也有些难过。她们本来站在路口,打算叫一部人力车的,等了不多时,方惟似乎看到佟诚毅的汽车远远开来。
她不能确定,凝神去辨认,车子已经开到了跟前,佟诚毅停好车,下来了。
“你怎么来了?”
方惟有些意外。
他向清芳点了点头道:“顾老师,还没向你大哥道喜,恭喜啊。”
清芳笑笑说:“多谢你!你把我的好朋友拐走了,我还没恭喜你呢。”
他们说笑了几句,在路边分了手。佟诚毅带着方惟上了车。
“我打算给绍普买几本书,过两天正好送我二婶和宛瑶去香港,顺便带去。看着时间差不多,刚好来接你。”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
“哦,她们是去参加绍普的毕业典礼吧!”
“嗯,我这里还有事,不能去了,让她们去吧,然后在香港住两天,等着绍普毕了业一起回来。我们在那边有房子。”
他回头看看方惟,笑了笑。
“哦。”
方惟点了点头。看他车子拐过路口,开到凯旋路上去。
他渐渐放慢了车,让方惟帮他看着两边店铺,有没有书店。
方惟靠着车窗向外仔细辨认着,看到一家铺子,门头上写着“利德书店”
的,忙叫他靠边停下来。
他们进去时,午后的店堂里,没什么人,佟诚毅在几排书架前随意翻看着,方惟却被里面柜台后的人吸引了目光,那人背对着店门,侧身坐着,一手撑在一截柜面上,一手拨着算盘,正低头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