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闻言顿时笑逐颜开,道“都是托夫人的福。”
寒暄过后,杨伦夫人又叫女儿茹姐儿上前磕头拜寿,刘姥姥忙叫人扶了起来。
众人厮见了一番,刘姥姥便招手叫了杨茹到跟前,笑道“茹姐儿这些时日在家里做什么呢,怎么也不来顽。”
杨茹笑道“原本早些时候便想过来给姥姥和婶子请安,只是这些日子在家中学针线,一直不得出门。”
杨茹五六岁上便常随母亲出来走动,因着王珣之故,两家往来亲密,因此与刘姥姥等人皆十分亲厚。
刘氏也是看着杨茹长大的,素来疼爱,当下便也拉着手说话,一面说话一面细细端详了一番,见她上着银红绣缠枝纹纱衫,下系石榴红绫裙,一头乌鸦鸦的好头,用银红嵌珍珠缎带挽着单螺髻,间零星点缀着几朵赤金累丝攒珠海棠花钿,耳畔一对红玛瑙双圈滴珠耳环轻轻打着秋千,原先圆圆的脸儿长开了,变成了鹅蛋脸儿,越显得肤白如雪,眉目如画,不由赞道“好些时日没见,茹姐儿身量又长高了些,都成了大姑娘了,模样儿也越齐整了。”
杨伦夫人笑道“太太快别赞她了,这丫头被我宠坏了,眼看着都快十三岁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只顾着贪玩,连针线也学不好。”
也不知怎么回事,茹姐儿天资聪慧,琴棋书画皆一点就通,连管家理事等手段也学的极好,偏于女红针织上没甚天分,十个指头扎遍了,绣出来的东西也只勉强能看而已,叫杨伦夫人大为头疼。
刘氏闻言不赞同道“我瞧着茹姐儿就很好,小孩子家,开朗些才好呢,小小年纪,弄得那样老成做什么,至于这女红,不会也没什么,横竖有丫头们呢。”
杨伦夫人无奈道“虽如此说,到底也要过得去才好,不然将来”
原本想说将来婆家也嫌弃,说到一半忽觉不妥,便将剩下的话咽下了,含糊道“亲戚也笑话。”
众人自然知道她的未竟之语是什么,不约而同笑了,黛玉与巧姐也都揶揄地看着杨茹,面上都是笑意。
杨茹先是一怔,随即也会过意来,饶是她素来爽朗大方,此时也不由得晕生双颊,嗔了黛玉二人一眼,低了头不言语。
刘氏见她玉颊生晕,犹如晓露芙蓉一般,越喜爱,笑道“夫人多虑了,茹姐儿这样的人品,别人见了爱都爱不过来呢,怎么会笑话。”
堂中有几名女眷知道杨伦夫人的身份,有心巴结,也争相夸赞起来“就是,杨姑娘这样的人才品貌,便是天上仙娥下凡也不如。”
另一人干脆也上前拉了杨茹的手,满面笑容奉承道“听说姑娘文墨极好,回头也叫我家那丫头来请教请教,让她也沾点儿文气。”
原来这几家皆是本地的富豪乡绅,今日原就是打着结交人脉的主意不请自来,刘氏虽然不喜,但来者是客,这大好的日子对方携了贺礼来拜寿,也不能将人赶出去,只好请了进来。
这几人都没读过什么书,夸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些,阿谀奉承之态叫众人看了直皱眉。
杨伦夫人还好些,自杨伦升官后巴结奉承的人不少,这样的场景自然也遇上过,只是没这些人这般夸张而已,因此心下虽有些不耐,却也能耐着性子听下去,杨茹却是听得鸡皮疙瘩直冒,浑身不自在,偏偏被人拉着手说话,又不好挣脱,便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黛玉。
黛玉迎上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目光,心下好笑,到底有些不忍心,轻咳一声道“茹妹妹,巧姐儿针线极好,正巧今儿遇上,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倒是可以问问她。”
说罢向巧姐使了个眼色。
巧姐会意,道“我这里可巧有一些诀窍,兴许可以帮得上忙,一会可以细说给妹妹听听。”
杨茹顿时松了口气,忙道“那我们去一旁细说,我正好向巧姐姐请教。”
一面说一面忙趁机挣脱出来,挽了巧姐的手去一旁说话。
黛玉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禁失笑,打趣道“瞧你这模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龙潭虎穴逃出来的呢”
杨茹伸手搓了搓胳膊,道“比龙潭虎穴也好不了多少了,再待一会子我头疼病都要犯了,这几位太太可真是能说会道,简直像是有五百只鸭子在耳旁聒噪。”
这话还是以前从师兄王珣那儿听来的,简直是再生动形象不过。
巧姐闻言也忍俊不禁,道“这说法倒新鲜,不过倒是贴切的很。”
黛玉哭笑不得,摇头道“偏你促狭,这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便罢,可别往外说去,叫人知道了可不像话。”
杨茹此时也觉不妥,她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方才只是一时口快方才失言,忙挽着黛玉的胳膊轻轻摇晃着,道“好姐姐,我方才也是一时口快,可别叫我妈知道。”
黛玉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到底没再说什么,她比杨茹大了十多岁,难免有些宠爱这个小妹妹。
巧姐见了,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羡慕,她虽与黛玉是姑侄,但她性子沉闷惯了,从来都做不到像杨茹这样爽朗,更遑论这样自然而然的亲近撒娇。
杨茹虽然性情开朗,却不是粗心之人,早已留意到巧姐的神情,当下便松了黛玉的手,郑重其事向巧姐做了个揖,笑道“巧姐姐,方才的话可不是说笑而已,今儿起我便拜你为师,还望你莫嫌我这个弟子愚笨,多多指教才是。”
巧姐忙伸手扶住她,抿嘴笑道“妹妹这般看得起我,我又如何敢嫌弃,可巧先前我画了几本图册,都是刺绣的一些针法技巧,正适合初学之人,明儿我便让人送来,妹妹先看看,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届时再问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