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淙淙似水流,长长,似思念无期无涯。
总有莽人来吵闹,曲未完,弦已断,良辰跪下请罪,他却似未闻,细细听外间声响,仿佛是——痴迷。
是她昨夜恩客,贺兰将军在门外叫嚣,&1dquo;去把你们头牌姑娘叫出来,今儿要给我加小七儿开开荤,藏net楼看得过眼的也就七七了。”
良辰一怔,却瞧见贵人轻勾唇角,侧过脸望住紧闭的门,眯着眼轻笑,似一夜net花开遍,暖风微醺,一纵醉人桃花香,迷惘之际,魂魄已离了rou身,随那眉眼间浅薄笑意飞散去。
同他相比,她不过蒲柳之姿,凡间庸俗颜色,怎能敌他绰约风姿,似谪仙临世,天人之姿。
而他此刻,不过听见些许声响,便已满足如斯,那人,他心里的人,竟如此好么?
外头,老鸨儿慌慌张张谄媚地笑,一张老脸扑城墙厚的白粉,说话间簌簌下落,似下雪天风尘天,让人忍不住要掩鼻,&1dquo;哎哟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大将军啊,这可对不住了,七七姑娘今日有贵客,不如试试红玉秋香,各个天姿国色,包您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老爷子不买账,半点面子不给,&1dquo;你们藏net楼也就七七姑娘长得还行,其他都是丑八怪,特别是你,丑的天怒人怨,顶着这么一张脸就别总在老子跟前晃悠,看得人心烦。”
老鸨儿当真厉害,听他这样毒舌,仍旧掩嘴笑,就不知那墙皮厚的脂粉下面已扭曲成什么模样,&1dquo;瞧您,说笑了,我这不也是为难嘛。您要不满意,这几日来了个嫩丫头,方过十岁,初夜还未来得及卖,大将军要不要试试?咱这就把姑娘叫上来。”
这可真是顶顶的老牛吃嫩糙,顾南风在一旁听得有些臊,耳根子红起来。老爷子本不觉如何,但碍着外孙女在场,有几分顾忌,挥开那老鸨儿,&1dquo;滚滚滚,别在这闲扯淡,老子今天是来点头牌姑娘,少给我些破烂货来搪塞。”随即提高了声音拉周沐下水,&1dquo;你可知道我身后的是谁?那可是周沐周大人,你们七七姑娘从前的老相好,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喜厌旧,倒真应了那句婊*子无qíng,戏子无义不是?”说话间已将周沐拖上前来,往那门里推,高喊着,&1dquo;七七姑娘,老头子帮你把日思夜想的qíng郎哥哥送来啦,快快开门迎你相公,今夜换身红衣又做娘子,多喜庆!”
良辰在屋内不知当笑或是当哭,若换做平日,她自然应对自如,娇笑一番,告个罪出门去,将人安抚了再进来伺候,左右逢源,谁人都不得罪,但今日,她却是不qíng愿,不愿再做jì*女姿态,眼见一朵白莲在前,便连自己都觉自身污秽不堪。
那人说:&1dquo;今日我为你做一回主,将你许了人家可好?”他虽不过轻声问,但她只此言不容置疑,又何须质疑?去哪一家不比在藏net好?只不过一辈子洗不gan净这罪名,仿佛黥之刑,磨灭不了的痕迹,走到哪都要受人一番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骂下贱,天知道她若能选,宁愿削为尼一生清苦,也好过成行尸走rou,任人践踏。
&1dquo;奴家愿一生一世跟随公子,为奴为婢,绝无怨言。”她鼓足勇气,抵命相搏,谁知不过换来他一声轻慢的笑,&1dquo;你这样的东西,要随了我去,也是不成的,还未踏进家门便要被那些个姑奶奶们扔出来,洗个十遍八遍的仍嫌脏,不让进。真是可怜。”
她便再也笑不出来,怔怔看着地面出神,那厢贺兰将军掀翻了肥硕的老鸨儿,一面说着,&1dquo;老子就不信这太原府里还有我贺兰昭惹不起的人物。”一面已经一脚踹踹开了门,后头跟着顾家七少爷与周沐,通通都来看她的笑话。
那人却僵直着身体,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心心念念的人。
这一切从何处起,又要往何处才得寂灭。
他攥得死紧的手放在膝头,她进得门来,目光却落在别处,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的频率,她所站位置,她一举手一投足,所有所有,细微的变化,却独独不敢面对。谁想到,他竟如此畏缩。
瞧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知府大人乌guī似的趴在地上抖,众人心中皆是一沉,躺椅上俊秀少年依旧缄默不语,仿佛外界一切吵闹喧嚣都与他无关,他转过脸来,望住她,眸中华光流转,似琉璃镜面,映出她的仓皇与迷惘,他对她伸出手,轻声说:&1dquo;来,过来,小七儿。”
他微笑着目睹她的惊异与恐惧,心中荆棘丛生,她竟在害怕,怕什么?怕他一怒之下治她的罪,或是她从来对他心怀畏惧,自始自终不曾真心相待?他已不敢再猜下去,众目睽睽,她却傻愣愣冒出一句,&1dquo;小胖?你是小胖?”说完自己捂嘴,拧起眉毛往死里后悔。
而他终于放松些,人还是那样单纯美好的人,只是轮廓愈加细腻,整个人仿佛玉石一般被时光打磨,渐渐脱落出几分倾城殊色,叫人惊喜。
他勾勾手指,&1dquo;过来。”
她便看了看周沐与贺兰昭,乖乖蹭过去。
他手指冰凉,紧紧握住她的,她觉得疼,不敢挣开,蹲下身子看他,开口却忘言。他日相逢何以相对,以沉默以眼泪?她脑中一片空白,纠结于小胖变成美少年的华丽转变,感叹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
从前小猪一样明快的小朋友,如今美丽了纤弱了,却也顺理成章地忧伤了,她难以消化。
人人以为他要说相逢离别诗句,谁知他抬眼看周沐,问:&1dquo;你是谁?”
周沐心中将李慕的身份猜中大半,终是不敢确定,随侍已将大门紧闭,小屋里不过五六人,却是令人窒息的拥挤,&1dquo;在下火器营周沐。”
&1dquo;周沐么&he11ip;&he11ip;”他缓缓说着,仿佛将这姓名细细咀嚼,一双狭长凤眼却牢牢盯着顾南风,嘴角画一片凉薄的笑,&1dquo;徐毅,拿下他,送太原府衙门治罪。”
作侍卫打扮的男人上前来押周沐,顾南风一愣,回头去看周沐,却被李慕捏着下颌生生掰回来,她唤一声&1dquo;陛下”他依旧是笑,解释道:&1dquo;朕的名字里不也是个慕字,他犯了朕的忌讳,你说,该当何罪?”
顾南风连忙磕头请罪,&1dquo;陛下容禀,周大哥一介武夫,读书不多,非能断文识字,事出无心,还请陛下恕罪!”
&1dquo;顾小七你知道吗?从前你对朕说得最多的是,求陛下降罪,因你明知朕不会怪罪于你,而今你依旧灵敏,你求朕饶过他,是不是早已经料到,朕不会手下留qíng呢?”他笑着,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尖,声音却是冷的,&1dquo;还不动手,等着朕来抓人么?”
徐毅应是,上前拿人,顾南风焦急难安,却不知是开口好,还是闭嘴更好。李慕捏着她的手紧了紧,见周沐一声不吭,只默默看着顾南风,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他便愈忐忑,胸中仿佛一把火再烧,哔哔啵啵听得见火星四溅,&1dquo;朕倒是听说过良辰姑娘与周爱卿的缠绵qíng事,不如今日撇开世俗,索xing成就你二人一番美好姻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