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給簡法醫倒茶了,還頗有心機地自己抿了一口試試水溫。
趙襄半張著嘴,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一個人看見剛剛那一幕,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審訊室,連一個可以交流分享的戰友都沒有。
所以剛剛霍隊試完水溫,把茶杯遞給簡法醫的時候,是不是特意轉了一下茶杯?
趙襄心裡急得抓耳撓腮,人卻只能站在霍無歸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應該是我看錯了吧,這和霍隊人設不符。」趙襄心裡暗自搖了搖頭,又想,「要不一會去要個監控看看……?」
「開始了!」簡沉突然出聲,打斷了趙襄的頭腦風暴。
監控室里,開小差的和等結果的,所有人都立刻精神抖擻,看了過去。
只剩下余勤一個人的審訊室格外安靜,只有空調發出規律的白噪音。
明亮的光線包圍下,余勤應該是口渴了,正皺著眉,有些勉強地喝著奶茶。
他顯然是覺得有些冷,但手又被銬著,沒辦法抱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取暖,只能一直在反覆吸著鼻子。
雖然沒吃晚飯,但那碗裡的熱乾麵余勤不僅一碰都沒碰,而且他還艱難地試圖用銬起來的手將碗從自己面前推開。
可惜狹小的審訊桌沒有給他任何施展的餘地,面就算推到了桌子邊緣,也還是近在咫尺。
「阿嚏!」終於,他鼻子一皺,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肉眼可見的各種液體在審訊室里自由飛翔,余勤帶著鼻塞,含糊道:「有人嗎!我要餐巾紙!」
他一邊說話,鼻涕眼淚一邊不受控制地流出來,順著人中流過嘴唇,又滴落在了面前的奶茶上。
「噫——」趙襄被這幅畫面噁心到了,乾嘔了一下問,「要不我去給他送個紙巾吧,太噁心了,我以後都不想碰這張桌子了!」
一想到這張審訊桌上流淌過余勤的鼻涕,趙襄就覺得往後的職業生涯簡直生無可戀。
「最近緝毒那邊工作效率挺高,沒什麼漏網之魚被咱們撈過來,你是還沒見過那些癮君子。」楊儉安慰道,「淡定,那張桌子上什麼鼻涕眼淚早都浸透了,別說桌子了,就那椅子和地板的遭遇,嘖……」
趙襄連忙伸手按住楊儉喋喋不休的嘴:「別說了別說了我有畫面了!霍隊你這什麼惡味!」
「不是吧霍隊,你不會這麼沒品吧?」杜曉天懷疑地看著霍無歸,「搞這么半天,拉著我們在監控室里等這麼長時間,就為了把人凍感冒,捉弄他這一下嗎?雖然這人確實是個人渣,但咱犯不著這時候跟他計較啊霍隊!」
杜曉天的心裡已經開始咆哮,霍隊怎麼回事,自己去拍腦部cT的時候要不把霍隊也帶上吧,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簡沉盯著審訊室里一臉狼狽、涕淚橫流的余勤,終於放鬆下來,恢復了平日松垮的模樣,向後靠近椅背——
還沒落下,一隻手伸向他背後,墊了墊。
「忘了你的背了?」霍無歸托著簡沉沒有受傷的後頸,指尖虛攏著,微微施力,將他和椅背隔開了一小段距離。
簡沉一愣,移開目光,若無其事道:「余勤不是感冒,我們也不是無聊想捉弄他。法律會制裁他,而不是我們,小趙,你可以去給他送餐巾紙了,順便給他倒杯熱水,把面拿走,空調打高一些吧。」
需要驗證的東西已經有了答案,倒也沒必要繼續折騰犯人了,不然回頭霍無歸真的要被投訴了。
趙襄應了一聲,抓過一包紙巾小跑著出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杜曉天依舊一臉疑惑。
「雖然余勤的診所已經燒毀了,但是我們在正德村的時候,我有個發現。」簡沉想了想,組織語言解釋道,「余勤除了準備了大量孕婦用藥外,他的抽屜里還有大量氯雷他定和地塞米松。」
一屋子警察大眼瞪小眼地看著簡沉,楊儉作為代表率先承認了自己常識上的不足:「那不就是抗過敏藥嗎,他一個醫生,存點也很正常啊。」
簡沉緩緩開口:「氯雷他定是抗組胺類藥物,可能引起嗜睡和乏力,一般情況下不建議孕婦使用。」
說完他頓了頓,看向抱著餐巾紙對趙襄感恩戴德的余勤,繼續道:「至於地塞米松,作為一種糖皮質激素,在動物實驗中已經證實了存在致畸作用,臨床上也有妊娠期婦女使用後導致胎盤功能不全、生兒體重減少甚至死胎的情況。」
「但孕婦如果必須吃藥的話,肯定還是優先孕婦的健康吧?」楊儉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槓精附體,一時沒忍住,抬起了槓。
簡沉面色微冷,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這兩種藥物並不是孕婦的絕對禁用藥,但你忘了一件事,余勤的客人從來都不是孕婦,而是她們肚子裡的胎兒。」
「孕婦在他的眼裡,只是商品的容器而已。」簡沉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個小村早已扭曲的病態現狀,「他要保證的只是生兒的健康,孕婦只要不死,那不管是什麼病都可以忍著,也只能忍著。」
如果不是沈容之的死將警察的視線引向了這個小村,正德村的女人們暗無天日的生活或許還將繼續下去。
而正德村除了這些女人外,常駐村民不過幾十人,按照正常的藥品採購流程,也不需要如此大量的藥物。那麼多的氯雷他定和地塞米松,只可能是余勤自己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