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吧。”
这次她紧紧跟着这个宫女,以免发生上次的意外。不过这青天白日的,对方也很难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宫女专挑林荫小道走,竟是拐着弯的,带着她去了一处凉亭。
茯苓看了一眼:“不是说良娣在这等我吗?怎么不见人?”
那宫女却不说话,径直向着凉亭中的人影跪了下去:“贵妃娘娘。”
贵妃?茯苓悚然一惊,也跟着敛起裙角,跪拜下去:“拜见贵妃娘娘。”
要见她的不是良娣,而是公主谢枝的生母——殷贵妃!
女人的声音柔柔地在头顶响起,像是羽毛掻过耳廓。
“你就是茯苓?头抬起来。”
对方乃是这后宫第一人,茯苓不得不依言把脸抬起来。
贵妃容颜艳丽,眼角眉梢却带着上位多年的雍容,她点头赞许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怪不得,崔少师肯为了你,算计到我家枝枝的头上。”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和,却让茯苓顷刻间,抖如筛糠。
“小月洲,还真是尽出妖孽……”
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她脚边发抖的少女,女人肤白如雪,唇似烈焰,那眼底亦是燃烧着火焰,充满了仇恨和厌恶。
“楚王那个作古多年的亲娘,便同你一般,出身小月洲。一个供人赏玩的伶人,却让陛下对她爱不释手,冷落我们母女多年,是以本宫得宠后,便多多纵着、宠着枝枝些,弥补她幼时不得父亲关爱的遗憾。却没想到,竟让她犯下这等祸事,倒真是本宫的不是了。”
“娘娘怎会有错。纵使天下人都有错,娘娘,都不会有错……”
茯苓后背已经全都湿透,颤声道,“奴婢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小民,怎敢劳动娘娘,脏了您的手?”
“若是娘娘想要茯苓去向公主道歉,亦或是惩罚茯苓,茯苓都愿意……”
贵妃叹息:
“本是我家枝枝犯错在先。怎好让你去向她道歉?”
“公主自是没错,有错的,都是奴婢。”
“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以下犯上,对公主不敬……”
贵妃的贴身宫女低低道:“娘娘,她毕竟是少师的人,万一少师真为了这个妾室,同我们翻脸,那我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加……”
公主联姻的这条路彻底断了,从旁的嫔妃那里过继来的皇子又尚且年幼,贵妃独木难支,只能联合楚王。
若是在此时得罪了崔湛,确实是笔划不来的买卖。
贵妃闻言,静默了一瞬。
旋即笑道:“谢冰嫆生了个好儿子,坐到今日一手遮天的地位,就连本宫都不得不忌惮。不过,带走薛茯苓的明明是东宫的人,他要找人,也该去问太子要,找本宫作甚?”
几乎话音一落,那个先前领路的宫女,就“砰”
的一声倒了下去。
几滴鲜血飞溅到脸上。
滚烫,腥黏。
茯苓头一次感到被压到喘不过气来,血淌过裙边,洇湿了贴在身上,却不敢挪动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宫说吗?”
茯苓被恐惧攫住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好半晌才问:“娘娘……您说,有奴婢姐姐的消息,是真的吗?”
“还念着呢,”
贵妃淡淡道,“如此姐妹情深,倒是令人动容。”
她长叹,“怪就怪你姐姐生得,实在与那伶人太过相似。”
茯苓凝固在了那里。
公主也说过同样的话,说姐姐像一个人,像一个她厌恶的人。
但是像就是罪吗?
因为一具皮囊就杀死一个人,与刽子手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