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反问:“你知道二十多年前,尹岱老宗主曾办过一次北宸秀比武大会么?”
这话题都岔到什么地方去了,常宁自诩思路清奇,此刻也摸不清女孩的意思。
“在那场比武中,周伯父与武元英脱颖而出,两人不相上下。”
蔡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尤其开心,“不过致娴姑姑说,其实应是周伯父夺魁,他对阵武元英时留了手。”
“这是为何。”
蔡昭脸颊粉扑扑的,笑意明媚,“因为他看出尹老宗主想让爱徒兼未来女婿在大家面前好好露脸。周伯父是谦谦君子,哪好意思掠人风头。唉,可惜邱人杰败的太快,他都没想好怎么让招比武就完了,于是周伯父只好在对阵武元英时巧妙让了半招。”
常宁嗤嗤直笑,又问,“那你姑姑呢,莫非那时她武艺未成?”
蔡昭:“那回她有事耽搁了,没去。”
“这件事让你笑成这样?”
比那晚吃鸡汤馄饨时笑的还甜。
女孩梨涡微陷,耐心解释,“不是因为这事高兴,是我想到了姑姑高兴。”
常宁勉强表示理解。
蔡昭顿了顿,又道,“隔了一年后,轮到太初观再办北宸秀比武大会时,姑姑就去了。”
常宁嗯了一声:“就是那一回,你姑姑折断了人家镇观宝剑?”
“……没错。”
这是她十几天前才从母亲嘴里知道的。
那年,刚满十六岁的蔡平殊,左边带着苦口婆心忧国忧民的常昊生,右边带着刚从悬空庵哄回来的宁小枫,中间还坐了个傻头傻脑自卑内向的戚云柯。
她想叫常昊生宽宽心,想叫宁小枫高兴高兴,还想给戚云柯鼓鼓劲,于是在比武时使出全力——其实是她在外晃荡了一年多后,不知自己的修为已远胜六派同辈了。
最后,太初观的宝剑断了,嫌隙也生下了。
宁小枫说,其实蔡平殊后来也不无懊悔,其实武元英慷慨豪迈,人品正直,很是值得一交,为了这个闹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着实可惜。
……
两人终于赶到万水千山崖。
七架庞大的漆黑链箱伫立在崖边,每个链箱都外方内圆,里头藏有巨大的链轮轴和强劲的玄铁机括,随时可收放铁锁链。
此时,七座链箱俱已射出了铁链,但是也被解开锁扣,铁链垂入崖下深渊;链箱周围是横七竖八的守崖弟子的尸,以及一部分灰衣人与外门弟子相斗而死的尸。
常宁宽袖飘动,飞跃到尸旁检查。他时或翻看灰衣人的尸,时或蹲下检查宗门弟子尸上的伤处,蔡昭安静的跟在他身旁。
半刻钟后,他得出结论:“有内贼。”
“你翻了半天尸就看出这个?这我也知道。”
蔡昭叹气,“铁链是从万水千山崖出去的,又不是对岸的风云顶射过来的,捣鬼的自然是宗门里的人。”
简直废话。
“是不是哪个外门弟子被买通了啊,还是今日上崖来探望孩儿的家人被冒充了?”
她猜的漫无边际——宗门内少说两三百人,算上厨子花匠丫鬟仆从,内贼的范围太大了。
“奇怪,真奇怪。”
常宁反而神情愈凝重。
蔡昭收起轻嘲:“到底怎么了?”
“你来看。”
常宁点了地上数具宗门弟子的尸,“这个死于判官,这个死于分水峨眉刺,还有这三个死于紫金锤——然而地上躺着的魔教尸中,并无使用这三种兵器的。”
蔡昭看了一遍:“那就是说,使用这三种兵器者杀人后即刻离去了。”
常宁点点头,再点了地上四五具灰衣人的尸:“你再看这几人。除了一个死于长剑,剩下四人都死于大悲手与金刚指——然而地上的宗门弟子中,手上全无练过大悲手与金刚指的痕迹。”
大悲手与金刚指都是刚猛无比的外练功夫,是以凡练此功者,手掌和手指上必然会留有粗厚老茧。
蔡昭想了想:“可能是陈师伯和欧阳师伯,听说他俩以前都是佛门子弟,还俗后被尹老宗主招入门下的。”
据樊兴家说,这两人都与魔教有血海深仇,但珈蓝寺门规森严,禁止寺僧为报私仇与魔教擅启战端,于是这两位只好还俗了。
常宁看了女孩一眼:“未必非得是佛门中人才能练大悲手与金刚指。”
他又道,“我的意思是,敌我两方并非两败俱伤,而是两方都有人全身退出。应该是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魔教贼子率先跑了,宗门弟子追了上去,地上留下许多尸。不过蹊跷之处也就在这里——”
“有话你就说吧,别卖关子了。”
蔡昭想的头痛,“落英谷风调雨顺生意兴隆,这种事我从未碰上过。”
“你来看这几具尸,不是背后伤就是侧面伤,而且剑都未出鞘,显见是连还手都来不及就遭偷袭而死。”
常宁离开这六七具尸旁,往左走几步,指着地上,“再看这两具尸,虽是正面受创,但堪堪拔剑至一半,手肘都不及伸直,且死前神情惊愕难言——显然是看见‘自己人’骤然难的缘故。”
蔡昭同意:“要一时间杀掉八名守崖弟子,内贼恐怕不止一个。”
常宁点点头,“迅杀掉守崖弟子后,内贼立刻打开链箱仓,动机括箱,将铁链射至对岸——想必当时风云顶已为贼人控制。然而这玄铁机括箱一旦动,就会出震天巨响,于是惊动了不远处的巡守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