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云荣直直地越过他,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就像是没看见一样。
云荣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停下来,偏过头看着沈轻舟:“想当初,我也是寒窗苦读的学子,当年若非官场太黑暗,我也不至于身背命案成为通缉犯,流落至此。”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声:“现如今,我虽已配不上‘读书人’这三个字,但心中仍旧敬重真正读书做学问的人,尤其是像你这般寒门学子。
我知你受了辱,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之耻,你若能忍下,他日必将青云直上。”
语毕,他披着月色头也不回地甩着骨扇走了。
沈轻舟松了口气,眯着眸子深深地看了他眼,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他打算南下绕个半圈,再经洞庭北上去京城,这样一来,便能避开黑店娘子的追杀。
虽然此去路途远了点,但只要离开渝州地界,他就不怕了,一路走一路恢复武功,过了洞庭走官道,到时候便能加快行程,二月春闱前定能赶到京城。
出了永安镇,来到山村野外,沈轻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后的泥泞小路上。
初冬的夜里,冷风一吹,寒气渗骨。
他搓着双手取暖,掌心的伤口在摩擦下又冷又疼。
然而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样,不停地搓着双掌,鲜血滴落在地上。
现在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血,父母的血,族人的血,他自己的血……沈家上下所有人的血。
他们沈家的财富,终究是连皇家都嫉妒得红了眼。
皇家人主使,仇家陷害,于是他们沈家,硬生生的被安上了一个通敌卖国谋权篡位的罪名。
沈家上下三百多口人,嫡系支脉、丫鬟小厮等,全部被诛杀,无一人存活。
想到沈家惨死的三百多口,沈轻舟心脏疼得直抽。
他奋力地搓着手,眼泪在眼眶打转儿,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憋得眼眶通红。
天亮后,沈轻舟来到一片村子,忍着痛赶了大半夜的路。他现在又饥又渴,脚踝的疼痛也加重了,并肿了起来。
他必须得吃点东西歇一歇,再走下去,腿就废了。
走到一处农户人家的门前,他抬手轻扣门扉:“有人吗?”
来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上包着蓝布碎花头巾,脖子上戴着银项圈,两只手的手腕都戴着银镯子。
小姑娘打开门,左右张望,一转头看见沈轻舟,顿时怔住了。
好俊的书生啊,小姑娘愣愣地看着沈轻舟,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沈轻舟醒来后,照过镜子,知道他现在这具壳子,是难得一见的美男,但比起他原本的相貌还是差了些。
想当年他在临安城,每次驾车出行,那都是满楼红袖招,瓜果掷满车,是临安城里最惹人艳羡的一道风景。
回忆起从前,沈轻舟心里狠狠一痛,眼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