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这种过分的孤寂,让马怕惊扰了这里的安静而放轻踩踏声,马车的度也变得龟起来。
车轮跟地面磕了一下,泊瑟芬整个人晃了晃,她连忙用手肘撑着马车座位边缘稳住身体,头上的花掉了几团,滚到坐在壁画前的哈迪斯身侧。
花沾上淌在地面的黑雾,立刻生长出长茎叶蔓延过去,纤细茎心条缠上他的手腕,又将花开在他的黄金手镯上。
泊瑟芬看着那些花叶在他身上盛开,不知道为何产生一种微赧感。她头顶的花是多喜欢哈迪斯,就连记忆里的他都不放过。
花惊动了哈迪斯,正在对着宴会画一人孤独的他侧过头,上个记忆里的他肤色是健康的褐色,而现在坐在在死亡雾里的神黑卷垂在肩头,白皙的脸孔上有种紧绷的冷肃感,不知道白了几个色度。
他冷漠的眼神没有一丝活力,就像是一株阴郁的大型蕨类植物,藏在大片艳丽的色彩下,浓烈的红跟疯狂的青遮盖了他身上所有的生气,就连衣物的褶裥线条都模糊起来。
泊瑟芬说不清什么感觉,她觉得眼前哈迪斯更像是人形石块,甚至是平躺在冰柜里的死人,不是颓废的问题,而是没人性没热度。
刚从上个记忆来,一对比就像是看到人电影的主人公突然没落被打败,这对执着于主角胜利论的观众来说是个悲剧的刺激。
哪怕这个主人公不是她喜欢的。
马车慢吞吞远离壁画下的他,泊瑟芬以为这段记忆也是一闪而过的时候,却看到他抬起手腕端详着,几朵天真的麦仙翁绕着黄金镯结成花环,桃红的色彩像是火光点燃了他身上生机感,冲散一些绝望的阴郁。
泊瑟芬刚才紧绷的心被这种色彩冲击缓解了些,但是想到刚才经历的一切心情也好不起来,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状态进入另一个人的记忆世界里,比口头倾诉要深刻疯狂得多。
而且他的记忆负面能量特别多,简直童年小凄惨,成年大凄惨。她是那种看悲剧电影就泪腺达的人,实在受不了这种画面。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那个立于壁画下的孤独身影,也像是被红锈所覆盖侵蚀,他依旧抬着手腕看着自己手上的花朵。
似乎这个孤寂到绝望的世界里,他唯一的那点情绪波动,都来自于她丢落到地上的花朵。
这只是哈迪斯的一段记忆而已,泊瑟芬趴在马车边想说服自己不要心情跟着烂起来,毕竟这都是过去的画面。
所以哪怕她过去安慰他,或者陪他呆一会,都只是不必要的马后炮。而且,现实中的哈迪斯让人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泊瑟芬深吸一口气,冷酷心肠地刚要甩一下绳子催促马匹快点跑起来的时候,动作却犹豫着停顿起来,虽然哈迪斯是过去的,可是她糟糕的心情却是现在的。
她每次看个悲剧片都要好久才能缓回来,哈迪斯的记忆比一百部有情人终成仇敌的电影都要来的让人难受。
而且上学看到乞讨者讨钱的时候,不扫几块钱一天好心情都没有了。
泊瑟芬思考了下,还是不想让自己膈应得慌,想到这个记忆里的哈迪斯喜欢花,那多撒几朵给他不就得了,也不费力不费什么钱。
免得他每天都凄凄惨惨地坐在壁画前,对画出来的宴会喝西北风。惨成这个乞丐样,简直就道德绑架别人同情他,不同情都不是人了。
她伸手捋了捋头,果然现又开了许多的花,她在上刮下一大团野花,有红罂粟野豌豆滇紫草等,色彩缤纷盛了满手。
她每天都在惊奇自己头像个筐,啥花都能往里面装。
泊瑟芬转身趴在马车后,揪着一大团花撒出去,然后对不远处的哈迪斯说:“那个,这个给你。”
无数鲜嫩的花卉落到长廊上,像是点缀在这片满是破败气息的记忆上的光亮。
正在看自己手腕的神明感受到什么东西轻盈落到上,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拿下来,是朵野花。
然后他听到喊声抬起头,就看到趴在马车后方的泊瑟芬已经将带都扯掉,头都抓到左肩上,然后她用右手将上面的花都摘下来,一朵一朵扔到他的记忆里,给这片荒芜黑暗的大地播种上属于她的力量。
还有生机。
马车渐渐远去,她留下的满地花朵,又肆意闯入他下一个记忆里。
哈迪斯站在花里,失去了所有表情。
这片记忆开始在破碎,华丽的壁画上传来裂痕迸出的声响,高大的列柱在坍塌。她扔给他的野花却如潮水上涌,一路蔓延盛开,破开了这里所有的幽暗的颜色,带来生机勃勃的美丽。
记忆的壁画是他的力量化成,他走入的时候就能感受记忆的情绪,诞生的仇恨、弑父的快感、抽到冥府的失落、还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