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次来不是来挑事的,方田氏压了压脾气,满是褶皱的脸上堆了几分故作慈祥的笑:“洪哥儿,你姐呢?”
“跟那个老男人出去玩了。”
方明洪头抬也不抬的,声音带着几分诡异的暗哑。
那是之前吃了毒鸡肉,呕吐的时候烧坏了嗓子,再怎么养都留了几分后遗症。
方田氏这才隐约想起来,那万老爷前几日似是过来把方艾娘接走了,说要带她出门几日,去隔壁县逛一逛。
正常人家哪里会让十四五未出的闺女跟男人出去夜不归宿的游玩?就算是再不讲究的农家,你想把人家家里的闺女带出去,好歹也得给个身份,孬好不计,给个侍妾啊通房丫头啊都行。可那万老爷偏偏就是什么名分都不给方艾娘。可这方家偏偏也什么都不计较,就让方艾娘这么无名无分的跟着出去了。
“那你娘呢?”
方田氏没别的法子,又问方明洪。
“出去买菜了。”
方明洪还是没看方田氏一眼。
方田氏暗暗啐了一声,觉得来的不巧。她想了想,又觉得来得很巧。
方田氏看了一眼盯着断腿麻雀不眨眼的方明洪,暗暗啐了一声晦气,悄摸摸的进了大房的偏屋。
方艾娘住在这里。
这小小的偏屋已经跟前几年完全不一样了,处处随手放着精致的各色饰,梳妆台是万启原送来的红柳木妆台,上面镶着的镜子比普通的黄铜镜清晰了不少。妆台上放着不少瓶瓶罐罐,方田氏顺手开了个闻了闻,里面放着油状的唇脂,香气扑鼻的很。
方田氏四下望了望,见妆台上有个盒子半开着,没收好,里面隐隐着金光。
方田氏打开一开,眼都直了。
盒子里面赫然是金灿灿的一柄金钗。
方田氏咽了口唾沫,把那金钗给放到了怀里。
当时她强要了不少方菡娘她娘阮青青的饰,后来几乎都给了女儿方香玉,被方香玉偷着塞包袱里带了去独眼老赖家。
方田氏觉得阮青青那个短命丧门星的饰,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柄金钗值钱。
她见屋里没人,便把那盒子放进了怀里。
这肯定不止十两银子了。
方田氏打算拿这个抵聘礼,这样方菡娘给的十两银子就能闲余下来,办个风风光光的亲事,好好洗一洗这几年他们方家在方家村越来越差的名声。
反正儿媳妇后面也会把聘礼再带回来,到时候她随便寻个理由,把这金钗再给要回来还给艾娘就是了。
再说了,二房都出了十两银子呢,大房好意思一分钱都不出吗?
方田氏打得一手好算盘,偷摸摸的揣着金钗出了大房的门。
结果刚一迈出房门,就差点跟大儿媳小田氏撞个正着。
方田氏做贼心虚,先把架子摆了起来,骂了小田氏一顿。小田氏低眉顺眼的任婆婆骂完,半个字都没说。
方田氏怕儿媳妇现金钗不见了再来追闹,赶紧喊上方长应,除了这金钗,两人又揣了些散钱,去租了板车,直接去了县城准备下聘。
小田氏觉得婆婆古怪的很,进门见儿子还盯着那断腿麻雀看个不停,心里怒气腾地就冒了上来。
“洪哥儿!这麻雀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扔出去。”
小田氏不耐烦道。
方明洪木讷的抬头看了小田氏一眼,点了点头,拿起那奄奄一息的麻雀,双手一用力,竟是活活撕扯下一边的翅膀来。麻雀凄厉的尖叫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方明洪举着那血淋淋的麻雀给小田氏看:“这样就好看了。”
小田氏眼睛一翻,差点就要晕过去。
方明洪拿着麻雀,见他娘一副捂着胸口要晕过去的样子,撇了撇嘴:“没意思。”
溜下炕,跑了出去。
小田氏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她看着炕上那一滩血渍,才意识到刚才生的并不是做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正巧方长庄从地里回来,见媳妇瘫倒在地上,慌忙扶了起来,问了半天才问出个究竟来。
方长庄叹了口气,苦恼道:“回头还是得把江哥儿喊回来,对洪哥儿,还是他有办法。”
“别。”
小田氏一听,连连阻止,“江哥儿在县里一心读书呢,别为了一点小事就耽误他学习了。”
尽管她也很想儿子,但比起儿子的前途,自然还是前途更重要些。
“唉,也是。江哥儿这几年学习的开销也越来越大了,来回一趟还要再费些钱……那回头我跟洪哥儿说说吧。”
“恩。”
方明洪在门外听着父母的对话,面无表情的将那只死麻雀扔到了地上,又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