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杜篆匆匆去藏书楼收了书,然后回房间脱下道袍,换上一身普通衣服,衣服有些旧,买时故意买大了些,如今穿在身上还是显得小。
出了门,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夯土道,一年前才修好,可通车,一条则是古旧石阶路,不平,中间部位被磨凹了,三人顺着石阶往下走,前半段小悠挺精神,左看右看,蹦蹦跳跳,觉得到处是风景,时而被蝴蝶吸引,时而又贪慕野花颜色,甚至还会驻足呼吸新鲜空气,后来腿就软了,再后来就趴在杜篆背上睡着了。
山脚有个村寨,依山而建,说是山脚其实海拔也挺高,县城还在更下面,听说省城则在下面的下面。
寨子最前方有个小卖部,里面有油盐酱醋,隔天还会出售鲜肉,甚至有一部公用电话,到达小卖部杜篆喊醒小悠,把他从背上放下来。
小卖部老板姓胡,他见到朝明师兄立即出来打招呼:“仙长好!可是要去县城?”
“正是!老道那辆嘉陵放在县城维修,这次要来借你的。”
“仙长尽管用,只是你们三人,怕是有些挤。”
不是有些挤,是很挤,嘉陵是摩托车,师兄坐前面,小悠坐中间,杜篆接过师兄背篓坐在后面,三人几乎贴在一起。
再次谢过胡老板,朝明师兄一脚油门,三人便在小悠呼喊声中出了。
蓝天,白云,车少,弯多,路边有香樟树,桉树,还有竹林,远处有绿油油的庄稼,水塘和弯曲的小河,都伴随着马达轰鸣声飞向后退去,小悠是第一次坐摩托,其再次精神十足,叫着嚷着笑着乐着,快乐传染了杜篆,他也跟着喊叫起来,朝明师兄在前面乐呵呵的,时不时与熟人点头打招呼。
不久便到了县城,先去订购瓦片,接下来去商场买洗衣机,又加点钱让人翌日送到观里去,接下来给杜篆和小悠各自买了两套运动服,颜色款式都一样,白底蓝条,然后又买了些内裤和袜子,商场就算逛完了。
给小悠买东西,他大大方方接受,还帮着挑选款式,倒是杜篆一个劲说自己的衣服还能穿,内裤和袜子也还有,不必破费,就他那些破烂货,让朝明师兄哭笑不得。
接下来去了一家老旧的中医诊所,诊所没悬挂标牌,里面也没病人,一位老人看到朝明师兄便起身笑道:“我估摸着,仙长还要等些日子才下山,怎么今天就来了?”
“怎么?东西还没准备好?”
“放心吧,咦?两位小哥是……”
“这位是我的小师弟,道号晚晦,这位是随我学习太极拳的小悠,快来见过常老板。”
“常老板好!”
杜篆和小悠几乎是异口同声。
“原来是老仙长弟子,果然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失敬失敬!这位小兄弟英姿飒爽,人中翘楚,请坐请坐。”
“看你这嘴甜的,上次还欠你一些钱,这次一并结了。”
“不急,我先给三位泡茶。”
三人离开道观后滴水未进,真有些渴了,朝明师兄闻言点点头,道:“你是爱茶之人,就有劳常老板。”
常老板把三人引进后院,一边泡茶一边说道:“你我两家合作多年,客气话别说,我这段时间就是在等仙长。”
“等我?什么事儿?”
“来,尝尝这茶,仙长是知道的,我那大儿在省城,小儿原本在市里,几年前我就想关了这店,种花养草,颐养天年,只是不知该去省城还是市里?如今小儿也去了省城,倒让我下了决心。”
朝明师兄明白其意,笑道:“一家团聚尽享天伦之乐,也不枉你辛苦多年,可喜可贺!”
“只是与观里的合作要停了,还望仙长见谅。”
“这倒巧了,本观早有弃医之念,你到了省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些药柜是不是已经空了?”
“是的,只留了些上好药材,以备仙长选购,只是……小仙观历来医术高绝,活人无数,不再悬壶济世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常老板说到这里神情有些黯然,不仅是为祖传老店关张而难过,也为小仙观放弃医道而惋惜,只不过世易时移,有些事儿从来不由人。
“仙长先喝着,我取药材来。”
不多时常老板带着药材来了,足足三个大背篓。
人参,虫草,燕窝,鹿茸,红参,党参,西洋参,壮蛎,海马等,甚至还有一段成年虎骨,让杜篆和小悠看得眼花缭乱,朝明师兄不着急,随口教二人辨识药材,常老板也在一旁补充,两人都是药材大家,可这么多货物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只能停下来。
“这些药材都是好货,不会低于三万。”
“算仙长两万八,喜欢就都拿去。”
“喜欢,奈何钱不够啊!”
“先欠着就是,我打算把这房子卖了,先还上货款。”
常老板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也欠着货商的款。
“老道只带了一万多,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常老板还没说话,小悠却道:“我有钱,放在观里……”
“哪能用你的钱?老常,先欠着。”
常老板倒是个直爽人,闻言竟一点不犹豫,开口道:“好。”
从诊所出来,将两个大背篓绑在摩托车两边,另一个背篓由杜篆背着,这样一来更是拥挤。
一路上小悠不再说话,嘟着嘴,不开心了,小孩子就这样,认为自己拜过祖师,又一起在观里吃住,大家便是‘自己人’,可以有福同享,所以师兄给他买衣服,他不拒绝,给他夹好吃的,他也欣然接受,熟料在师兄眼里他还是个‘外人’!
因为拥挤,小悠几乎坐在了杜篆怀里,杜篆抱着他,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事儿,师兄刚挣了钱,他好开心,转眼又欠一屁股债,他不明白这么多钱师兄要如何赚回来?
县城人多拥挤,摩托车走不快,过了一会儿杜篆才察觉小悠与来时大不相同,他想了想,在其耳边说道:“别生气。”
“我没生气。”
口上说着没生气,语气却不开心,杜篆耳朵好,把他的情绪都听在耳中,又道:“钱的事别告诉别人,小心被惦记。”
“别人?谁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