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人声喧哗,时不时有人端着酒杯来找谢成康。谢景聿看不惯大人们端着酒杯互相吹捧的模样,更受不了徐雅恩在边上反复念叨考试失常的事,就借口说要去洗手间,趁机离开了酒楼。
南山镇的马路上时不时有运输鲜茶叶的车辆开过,可能因为制茶厂就在附近,镇上的空气里都透着浓郁的茶香。
谢景聿走到茶岭脚下,雇了辆摩的独自上了山,到了茶园下车后,径自往深山里走。
正午日头正高,晒得人影团成一团缩在脚边。夏天山上草木葳蕤,乔木遮天蔽日,越往山里走四周就越安静,只有虫鸣鸟叫声响彻山林。
茶岭上除了已经开过荒的茶田,更多的是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来南山镇之前谢景聿就了解过,镇上周围的深山里长有野生桫椤,他跟着谢成康来南山镇,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着一株。
进山后有了树荫的遮挡,体感凉快了许多。谢景聿往上攀爬了一段,忽听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声,立刻回头去看,只见一从野生茶树晃了下,很快就静止了。他以为是野兔跑了过去,没放在心上,继续往上走。
桫椤喜潮湿,一般生长在山谷溪傍,谢景聿听到溪流声后劈草开路找过去,不想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一坠,摔进了一个深坑里。他摔的姿势不好,着地后脚一扭,顿时痛得冒出了一层冷汗。
山里的野猪会下山糟蹋田地,谢景聿在书上看过野猪陷阱,但是没想到自己会掉进去,他庆幸陷阱里没有插着竹签,否则他现在已经成筛子了。
陷阱很深,就是没扭脚,人也很难徒手爬出去。
谢景聿冷静地判断了下形势,知道凭借自己是没办法从陷阱里出去后,就打算给谢成康打个电话,结果现代科技在原始山林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山里没有信号,茶岭上的人家都集中在几个山坳里,深山老林很少会有人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谢景聿一开始还有点心慌,他坐在陷阱里望着天,看到上方被树枝分割成块的天空时,忽觉得在深林里慢慢化为白骨的这种死法也不错。
至少腐肉还能滋养大地,也算是死得其所。
时间一点点流逝,谢景聿想象着自己会和这座山融为一体,同山里的草木一起枯荣,就在这时,陷阱口探出了一个脑袋。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山灵精怪,小鹿女之类的。下一秒,“小鹿女”
开了口,问:“你想上来吗?”
谢景聿没回答,这个问题明显多余。
“我可以找人救你上来,只要你答应我——”
林粟一字一句又沉又稳地说:“让你爸爸资助我上学。”
谢景聿坐在地上,背靠着土壁,明明掉进了坑里,却不让人觉得狼狈。听到林粟的话后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沉默片刻后才冷静地陈述道:“你跟着我上山的。”
林粟没想到少年这么聪明,被戳穿后她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就坦然了。
谢景聿冷笑,“你应该再等久一点。”
“山里有很多野生动物,再晚点野猪就会出来觅食了。”
林粟语气平静,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光明,但她已走投无路。
谢景聿没想到在深山里还能被威胁,他仰头看着陷阱外的人,她已不再是单纯无害的“小鹿女”
,而是一匹随时会咬断人的喉管的野狼。
“你叫什么?”
半晌,谢景聿问。
“林粟。”
谢景聿立刻想到了徐雅恩的话,一个奇葩。
“去找人吧。”
谢景聿面无表情道。
林粟一动不动,目光仍是望着陷阱里的人。
谢景聿被困在陷阱里,却一点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和林粟对视着。
他们像是在无声地交锋,林粟虽在陷阱外,却不占优势,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相信谢景聿,她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决定了要赌一把,她便只能赌下去。
林粟把竹篓往地上一丢,转身往山下跑——山上真有野兽出没,她怕跑慢了,谢景聿会出意外。
到了茶园,林粟喊了两个大人上山,接下来事情就很顺利了。
谢景聿被人从陷阱里救了上来,送到了村里的卫生所,之后有人给谢成康打了电话,谢景聿很快就被接下了山。
谢景聿被人从深山上救下来后,身旁始终围着人,直到他被人接走,林粟都没找着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遵守约定,就像草木恪守神约一样(注),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他如果失约,并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不需要有负罪感。
但她不得不救他,她已经找不到别的出路了,只能寄希望于他这个从天而降的不知是浮木还是稻草的外来者。
从山上下来,林粟没有去茶园,她在李爱苹家抱着临云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呆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太阳下了山才回去。
林粟下午旷工,孙玉芬见她回来,拿起竹条就抽她。她心里有恨,这回没有站着挨打,抬手去抓竹条,不想这举动彻底激怒了孙玉芬。
孙玉芬第一回遭到林粟的反抗,心道这妮子真是翅膀硬了,现在不把她教训服了,以后更不好管教。她揪着林粟的马尾,狠狠地抽了她一顿,之后就把她关进了杂物间里,不让吃晚饭。
太阳下山后,山里的气温大跳水,黑夜像黏液一样,从门缝、从窗户里入侵进来,企图将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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