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丞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对着央央低声轻语道:“看,若你二哥现在没有穿这一身好看的,就要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二人踱步而来,终于见到了王妃月若。
央央本设想了许多次她与月若的重逢,却在见到月若后,将脑中设想过的场景一一抛诸脑后。
月若姐姐,与从前大不相同。
从前她也是个天真活泼的姐姐,喜爱红妆也有时候会素面朝天。当时年少,都与如今大不一样。
面前的贵妇看着老了十岁,只是脸还是月若的脸。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妆,衬得她面色惨白,暗红的唇色如同干涸的一抹血迹,她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拿捏着嗓音轻声问道:“哦,是央央啊?”
不知怎的,央央觉得浑身都有刺,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月若姐姐看起来同她十分疏离,因此她也只好恭敬地拱手道:“月若姐姐……苏哥哥他如今有了危急,他告诉我说只有来找你,才能救他。”
她说完话,悄悄抬头瞧了瞧月若的神情,却见月若一脸嘲讽地打量着自己,并不说话。
心中的委屈蓦然涌上来,月若姐姐看起来并不愿意帮忙,可她怎么能放弃。他都说过了,这是他唯一的生路了。她怎么能放弃?
“姐姐……”
央央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头泪眼濛濛地恳求道:“求求姐姐……念在从前苏哥哥也曾对你照顾有加的份上,救他一命……”
南丞珏看不过去,从小便是南府的尊贵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但此刻他也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克制了自己素来的脾气,拱手道:“求王妃搭救,大恩大恩,永生难忘。”
“哈哈……”
月若冷不丁笑了起来,脸色充满讽刺,“这是南府的二公子吧?听说你们家被抄家了,你倒是胆子大,不仅跑到皇亲宗室府里来,还要为你的仇人求情,真不知道你爹娘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南丞珏面上青筋暴起,手中捏紧了拳头。
“哟,别动怒呀。”
月若冷冷道,“秦小姐真是有本事,迷倒了一个又一个。苏季扬因为你得罪了南府,招致清澜班被灭门。后来又为了给你报仇,恢复你尊贵的身份,赌上了毕生性命。连这位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南二公子,也愿意陪着你千里迢迢来做出这等荒唐事……”
“啧啧啧”
,月若瞧着央央,冷笑道:“当年的左相秦大人可真是有本事,全家人都死了,却唯独留下你这么一个独苗,在十年后竟阴差阳错为他报了仇,还平了反。”
央央听完这番话,早已愣在原地,她茫然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月若,不懂她口中那么多似乎天下人皆知的事情,都是从何听来。
太不真实。
“什么……什么秦大人……”
她喘着气,朝着二哥看去,二哥亦不知这些前尘往事。
“还装什么装呀?”
月容快步站起来,飞快地朝央央走来,抬手便恨恨地扇了她一耳光道:“你十二岁被苏季扬救回清澜班,难道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他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去干那些与他无关的蠢事?”
南丞珏来不及阻止,伸手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一声耳光,他红着眼捏住月若的手,冷冷道:“王妃,你再敢动她一下,我就杀了你。反正我已经是个在逃的罪人,不怕多加一条罪名。”
“哈哈哈哈……”
月若凄厉地笑着,“我就告诉你,告诉你,这些年,苏季扬究竟在做什么。”
月若的眼泪簌簌而出。
她想起从前自己心中悄悄爱慕者自家的少爷,可少爷眼中只有央央那个小丫头。彼时她总想着,退出吧,退出吧。
少爷是好人,她不愿让他为难的。
可谁知,在江东寂寥已久,她与他又重逢了。谁也没有想过再重逢时,他不再是那个干净纯澈喜爱读书的安静少年,她也不再是当年性情率真的少女。
她成了在王府中尔虞我诈与姬妾们斗来斗去的王妃,凭着自己的手腕将世子收拾得服服帖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年少时那些朦胧的情愫,谁知又遇见了他。
只不过,他落魄无依,家破人亡。
他神色倔强地求她,求她给他一条致仕之路。她也不明白为何分明考上了,却被人驱逐出京城。
直到世子见到了苏季扬,听闻了这些事后,思虑良久才沉吟着说出一个事实。
因为他……长得同那时的太子,当今的皇上有九分相似,若不是他的衣着不够雍容华贵,他的神态不如太子那般睥睨天下,连世子这样的皇亲贵胄,都难以分得清他们二人的容貌。
几年前世子也曾在戏台下见过他,彼时他一身红妆,被描画地无人能看清容貌。
那一天,世子给了他两条路。一条是从此远离红尘的生路,另一条,是无比凶险的死路。
世子曾劝他,南府势力旁根错节,很难扳倒,不该因为这样艰难地去报仇,就搭上自己的命。
可他却面色淡然地说,“我不是为了报仇。清澜班惨遭灭门,我才看清楚了南将军是多么险恶之人。我心中有一牵挂之人,被我亲手送进了虎狼之地。她一日留在南府,我就不能放心,我要去救她出来,顺便……顺便,为她的父亲平反。”
“她的父亲,是从前的左相,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