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六收起折扇,越众出列,趋至眼光疯狂之人跟前,说道:“主公,他俩一起骂你,引起公愤。建议把他们一块儿炒了!我这就去烧火备锅……”
“且慢,”
眼光疯狂之人抬手中扇子阻止他,目望幸侃那边,若有所思的道,“我明明是效仿周文王,有人却说我像曹操。”
“曹操似乎不爱煮人,”
幸侃闷声闷气的咕哝道,“爱烹人的是纣王。”
眼光疯狂之人瞪视道:“世人皆知我效仿周文王,不是他推翻的商纣。”
有乐小声问:“那是谁推翻商纣的?”
眼神疯狂之人伸扇啪的敲打他头,双目仍凛视幸侃。
幸侃迎着他的目光,愕觑道:“你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你像纣王……”
众人皆怒指道:“你还敢矢口否认?明明就是你说的,大家都看见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嘴真硬啊!”
“等会儿成了煮熟的鸭子,看他嘴还硬不硬?”
权六恼道,“什么也别说了,我这就去烧水。谁拦我煮谁!”
目光疯狂之人瞪他一眼,皱眉望向幸侃肥圆巨大的身影笼罩之处,抬扇指去,说道:“曹操是什么样的人?多疑、善感、没自信。我哪有一点像他?有一次跟远方来使见面,他甚至不敢亲自露面,却让手下扮成他,而他扮作手下随从的样子,站在后边悄悄观察。会谈完后,派人问远方来使:‘你觉得我主公怎么样?’远方来使说:‘我觉得你主公背后那个随从更像主公。’幸侃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愣望不解的目光中,幸侃咕哝道:“明白。不过我觉得你真的很像曹操……”
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我却觉得你背后那个家伙更像!因为他明明是你的主人,却没敢站出来直接面对我。”
我闻言惊讶地望向那个大圆球般的身影笼罩之处,只见秀吉揪出一个端盆伺候的小厮,错愕道:“这是他主人?”
长秀也不禁蹙眉道:“主公,这个不像他们的大当家义久。年纪不合,其它特征也跟我们知道的不一样……”
“一样才怪了,”
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听说‘鬼石曼子’这个家伙鬼得很,我早该料到他跟来窥探了。我没走眼的话,这是他们二当家义弘。”
“你居然是义久之弟义弘?”
秀吉一怔而觑,难以置信地瞅着那个垂恭候的小厮,问道,“果真是那个传闻中的‘萨摩之鬼’?”
“看,狐火!”
泷川也在纳闷而觑,突然指着那小厮背后墙影暗处幽荧闪过的一簇异光,变色道,“传说他们家世代以狐狸为家族守护神。义弘每次临战之前,人们都会看见预示祥瑞的‘狐火’伴随他身影出现在附近。”
“有吗?”
我不由也随众人纷望的目光投眼寻觑,只见信包在墙影里擦火柴点了一棵卷烟,叼嘴角蹲那儿眯着眼睛也往这边望来。我朝他笑了笑,他忙避开我的眼光,另瞧别处,我要移转目光之时,他又悄觑而回。我又投来目光瞅他,他连忙移开眼光转望别处,我再转开目光,他又觑望过来。这时我听到低低的猫叫之声。
秀吉正凑近那垂头小厮跟前探眼细瞧,忽然从小厮襟怀之中冒出三个黑白灰花色各异的猫头,齐朝他幽幽而瞪,秀吉一怔之际,那些猫出乎不意的张开嘴叫,吓他一跳,忙不迭地退后,但见那小厮怀里三只猫头忽又隐去无余,秀吉咋着舌儿道:“端的好诡异!”
随即转头叫嚷:“有哮喘病的赶快退远些,这里有猫!主公,你有没有事?我看见有几根猫毛飘过来了,差点沾到我,真是好危险啊……”
“不过是三两只小猫而已,敢过来我就踩扁它们!”
权六爬在竹梯上缩脚不迭的沉哼道,“想吓唬人,嫩着呢!过来了没有?”
有乐叫苦道:“哎呀,你爬那么快,踩到我手了。”
仰头只见权六在高处缩足提裾,俯视道:“爬上来了没有?”
有乐摇头,惊讶道:“哇,你一溜烟爬那么高啊?”
泷川朝那小厮怀里冒出来探瞅的一个猫头摆出要打的架势,吓那猫头缩回去,他拉开门户,摆好架势,惕觑道:“九州的二当家,怎么会是这个德性?主公,到底我要打的是哪一个?是这小厮,还是他揣的猫儿?里边有黑、白、灰三只小猫,究竟哪一只才是‘二当家’来着……”
“九州只有一人当家,”
那小厮垂着头闷声闷气的咕哝了一句。“没有什么二当家、三当家。”
“然而九州无暗主,”
长秀捻着微须,蹙眉道,“以惯出贤主良将而著称的这一家,从来不缺乏优秀的人才,贵久之运筹,义久之方略,岁久之智谋,家久之兵伐,无一不是一时之豪俊。而义弘能从一门武将中名声鹊起,脱颖而出,进而威震天下,名扬域外,其出道以来饱经恶战,每每能于置之绝地,革灭殆尽之时扭转乾坤,创下一个又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战争奇迹。此人必有人所不及之能,不过看这家伙的模样实在是很不像他。”
“人不可貌相,”
贞胜守在眼光疯狂之人跟前,凛视道,“我认出声音了。刚才就是他!”
幸侃在旁呵呵的笑道:“可见你们不行啊!一直诬蔑我,早就告诉过不是我说的啦。”
“然而你也脱不了干系,”
权六沉哼一声,伸扇指来。“你是义久兄弟他们家重臣,你不老实,还偷偷带来了一个,冒充小厮,其实是为了窥探我们来着。”
藤孝提起折扇,敲了一下自己额头,满面懊恼之色的说道:“唉呀!我早该现那小厮换了个人。以前他总是能准确无误地端盆接住你唾的痰,今儿却全接不住。这样配合默契的情形变化了,我竟没留意到……幸侃,你玩这一手可不够意思啊。坑人,以后没人跟你玩了。”
秀吉在旁埋怨道:“就是呀!连累我也要一起被煮作一锅。他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往后真的没人跟你玩了!”
幸侃嗡声嗡气地咕哝道:“又不是我的主意,他缠着一定要跟我来看看,我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