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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安进了院中,见沈云殊出来,脚下急匆匆的步子才停了一停,干咳了一声“大哥也在”
跟着他的剪秋忙屈膝行礼,替他解释“听说有人行刺,二少爷离得远不曾见着,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必要来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她一边说,一颗心却提得高高的。在西湖边上,他们虽则离得远,沈云殊与许碧又是先走了,可也听小厮来说歹人并未得手,大少爷不曾受伤,只大少奶奶受了些惊吓。既是如此,又何用沈云安这般急慌慌地来看呢
若说他是关切大少爷连剪秋自己都不能信。这两兄弟素来都只是表面和气,内里却是自扫门前雪,便是沈云殊前些日子伤重将死,也不见沈云安这般担忧。与其说他是来探望沈云殊,倒不如说他惦记的另有他人。
剪秋想到这里,心里就更慌得厉害了。
今日出了这么一桩事儿,他们才坐车到家,就听说各院里都有下人被拿了,大少爷正在叫人审呢,其中还有今日跟着出门的,弄得她们这些从西北带过来的大丫鬟心里都惴惴不安。
说起来府里这些下人的事儿,大少爷可是素不插手的。他常年与老爷都在军中,府中之事皆交与夫人,就连他自己院子里的人,也都是夫人安排。可今日这事儿一出,简直是雷厉风行,夫人还没到家呢,自己院子里就已经有人被带走了,听说紫罗到现在都不曾被放回去,似乎是沾了什么嫌疑
按说紫罗是夫人身边的人,便是有事也该由夫人出面查问,可大少爷此次莫不是改了脾气还是如有些婆子们私下说的,如今大少爷娶了妻,就要争这府里的中馈了
偏这种时候,二少爷还要来探望大少奶奶
剪秋想起被沈云安珍而重之放着的那个荷包和里头的几枚小银锞子,就不禁有些心惊,强笑着向沈云殊解释“奴婢原说过来给大少奶奶请安,可二少爷没亲眼见着大少爷,总不放心”
沈云安有点热的脑袋在见到沈云殊之后就凉了下来,顺着剪秋的话道“正是。下人们传得乱糟糟的,究竟也不知大哥大嫂如何了听说大哥在审府里的下人,连紫罗也拘了,不知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可是跟海匪有勾结”
沈云殊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替沈夫人来兴师问罪的,不由得轻轻一哂“紫罗与海匪倒是没什么勾结,可是自迁来杭州,家里兄弟倒收了外府的人不少好处,把府里的事往外传递。幸得如今还没什么要紧的事能让她递出去,可若是等真出了大事,只怕也晚了。”
沈云安却真不是来替沈夫人叫冤的,闻言便道“竟是这般大胆既生了这心,她和她兄弟都留不得了”
紫罗或许只能传递些看着不要紧的消息,但谁知道这消息在有心人手中会有什么用处譬如说府里人透一句主子哪日要出门,那知道的人就可能在途中设伏。譬如今日这海匪行刺,焉知消息不就是从这里来的呢
沈云殊倒有点儿诧异“二弟说得不错。府里本有规矩,一概消息不得向外传递。紫罗既生了拿主子的消息去谋私利的想头,确是留不得了。”
其实想谋私利的是紫罗的兄弟,那小子幼时得病,脚有些跛,难娶媳妇。这回来了江浙,见此地富庶,便是来往人家的下人都出手宽松,就生了些心思,想着趁这几年给自己攒点家私,日后好娶妻。
紫罗虽没这个心思,可随口就将府里的大事小情说给弟弟听,也是个爱卖弄口舌的,不堪大用。只是她是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虽不如红罗青罗得用,也是沈夫人的脸面,沈云殊直接便叫人将她关了,还当沈云安要来生事,却不想他竟很是通情达理的模样,倒让他有些奇怪了难不成还真是来关切他是否受伤的
剪秋忙拉了拉沈云安的衣袖“大少爷没事,二少爷也该放心了。大少奶奶受了惊,该好生歇着,二少爷还是别在这里说话,免得倒打扰了大少奶奶”
沈云安瞥了一眼房门,知道自己不可能见着许碧了,心里就如被人泼了一碗凉水似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嫂嫂可还好”
沈云殊随口道“她还好,只是受了惊吓要养几日。多谢二弟关切。”
剪秋心里有鬼,便总听着沈云殊话里有话,连忙扯着沈云安告辞。出了院子,沈云安只觉心中忽忽若失,剪秋看他这样子更是担心,忙找出事来打岔他的心思“少爷不去看看夫人和二姑娘虽说没在眼前,只怕也吓着了。”
沈云安心不在焉地道“母亲和云娇都无事。”
刚才是一路回来的,他明明看见沈夫人和沈云娇虽有些惊吓,却并没什么的。
剪秋只怕他得了闲再胡思乱想什么,苦劝道“如今家里这也兵荒马乱的,夫人那边还被拿了人,少爷总该去看看。”
沈云安想想也有道理,便举步往沈夫人的正院去。果然一进去就见沿墙跪了一排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屋里沈夫人正在训斥翠罗“你们一屋子住着,平日里又一起当差,你竟什么都不知道”
翠罗跪在地上,浑身抖。她和紫罗是一起挑上来的,虽然都说是大丫鬟,可前头还有红罗青罗是沈夫人真正得用的,她们两个与其说是大丫鬟,不如说只是为了显示沈夫人身份拿来充数的。
为这,紫罗平日里没少跟翠罗抱怨,翠罗偶尔也应和过几句。她知晓紫罗爱说话,嘴巴不严,但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谁知道竟如今紫罗已经被大少爷叫人来捆走了,那她会不会也被
“奴婢,奴婢真不知晓紫罗在外头”
平日她还羡慕紫罗有个兄弟,这会儿却是庆幸自己是一个人被卖到沈府的了,“素日里奴婢与她也不过就是说些家常,不该说的话,奴婢,奴婢是万不敢说的”
沈夫人冷着脸摆了摆手“先叫她打扫院子去。”
打扫院子是粗使小丫鬟做的活儿,但好歹并没有被卖出去,也还在沈夫人院里当差,翠罗便一阵庆幸,连忙磕了头下去了。
沈云娇在旁边,就抱了沈夫人的手臂道“母亲快别生气了。那紫罗也就是跟她兄弟说了些不关紧要的话”
沈夫人刚拿了茶盏在手,闻言又放下了,教导女儿“这话就说错了。虽瞧着是不关紧要的话,可今儿能传些没紧要的,明日说得惯了,那紧要的事只怕也就说出去了。何况你瞧着不过是几时出门,去哪里上香游玩的小事,落在有心人耳朵里,怕就有机可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