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昂看着幻香散人若离,面色不改地微微调侃道。
刘德景双手一摊,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明明那女子最大的敌人就在他身边,却未认出来,一言一语地和他这个小毛孩子较个什么劲呢?
一片叫喝声中,幻香散人若离满意地微微一笑,继续道:“既如此,中元大祭马上开始。若离还有要务,就无法陪伴各位了,索性众姐妹们还会留在此处,定不会让大家失望。若是诸位有缘能去‘**堂’,若离必会亲迎相叙。”
说完,幻香散人若离蛇妖一扭,身形就在众目睽睽之中轻盈离去,留下一片不舍的叹息。
“任大哥,这幻香散人……是在给你宣战啊。”
刘德景眼睛眨巴了一下,调笑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话怎么都是在冲你说的呢?”
任昂淡淡一笑,“不过也正如她所说,我们此间事了,总会和她碰上,到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藏经楼一役之后,我想你已经是她必杀名单里的第一位了。”
刘德景想到这里,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幻香散人离开之后,十二名仙子便纷纷排开,围着祭台而坐。在她们入座之后,一旁的乐师立刻奏起了音乐,穿着奇装异服的角色也纷纷入台,整座祭祀庆典由此展开。
忘忧祠的中元大祭,和平常百姓家中有很大的不同。光是流程便分为邀舞、赞天地,焚火、诵经以及最后的安万灵五个部分。其中邀舞便是一些人穿着奇怪的服装,类似于跳大神一般在广场之中窜来窜去,这个阶段据说是为了表示对仙神的敬意。
第二部分赞天地,则是一些文人所写的称赞天地的诗词歌赋,至于意义和跳大神估计也差不多。第三项和普通百姓家中其实并无二致,都是烧纸钱,焚七彩幡等等。仪式进行到焚火之前,虽说算不上无聊,但是对于各有心思的人而言,倒的确是有些难熬。
而当焚火流程开始了不久,忘忧祠大门处人影一闪,刘德景和任昂转头看去,嘴角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看来,好戏终于该上演了。”
看见陈到笑着高举右手的模样,刘德景咧嘴一笑。
焚火与诵经,本就是几乎同时进行。当巨大的火鼎立在台上,燃起熊熊烈焰之时,十几名身着黄色长袍,头戴间条飘翎冠的男子走到台上,手中均持符仗着木剑,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一阵阵玄音响起,使得气氛微妙地一变。
当其他人为了这奇妙的画面而惊讶的时候,突然听着一阵大喝之声响起:“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尔等公然行黄老邪说祭典,到底是何意?!”
这一声大喝,气息浑厚,义正辞严,仅闻其声便顿觉一股英雄气概,让人不禁叹服。众人依言看去,只见一人,身穿青罗长衫,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刚毅,天生豪杰英雄之气,不正是卢植又是谁?!
当场的一名管事眼睛一眯,早对卢植有所警惕,第一时间走过去,笑道:“卢博士你这话太重,吓到小人了。黄老之词乃是朝中禁忌,我们忘忧祠不过只是区区一介商家,哪儿敢干出这种事?”
“不敢?哼,那你说说,他们念的是什么?!”
卢植浓眉一挺,质问道。
“只不过是先秦诸子百家的一些祭祀文而已,不知来路,更不足一提。”
管事随口说道。
“好个诸子百家的祭祀文。”
卢植冷笑了一声,随即口中朗朗高颂,所说之言竟然与那些含糊不清的黄袍人分毫不差,顿时让其他人好奇起来。
“管事的,我刚才念的,可对?”
卢植颂完一段,冷目瞪着管事人问道。
“这……这个……恕小人耳拙。”
“好个耳拙!尔等明明瞒着众人吟诵的乃是黄老邪经之一的‘下欲淡心经’,虽然的确传世不算普遍,但尔等之人几可倒背如流,却竟然敢说不知来路?!黄袍八卦服,间纹飘翎冠,好个‘精巧’的搭配,好一段隐晦的经文。尔等当真是觉得天下人都是傻子,专供尔等耍弄之用吗?!如果我现在没有站出来,在场所有人均会落个参与黄老邪会的罪名,尔等倒是好算计!!”
卢植一声厉喝,顿时听得在场诸人无不心惊。
道家学说,虽然曾经成为朝中第一学说,然而时过境迁,在现在的朝堂之中,黄老之说已经成为了禁语。前几年渤海王刘悝叛逆一案,其由头就是刘悝在家中私藏黄老书籍,并且供奉黄老圣人,欲复辟前汉制度。虽然人人都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但是朝中对此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在场诸人非富即贵,九成都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时听说这场集会会被强行冠上黄老邪会的名头,原本的还轻松愉悦的心情顿时如一块巨石碾压,沉重不已。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或许他们还有一丝侥幸心理。但是卢植学识渊博,早是世人皆知,他口中说出这话,自有者别人无可辩驳的分量。
管事之人被卢植这一顿训斥,脸上是一阵色变。他们之前做了许多预案,却没想到卢植竟然会从经文上难。
“下欲淡心经”
本就是道家一偏门的经典,传世不广。就连太平道中也仅有少部分人知道,更别提诵读了。而卢植不但知道此经,更背诵了出来,一下将这顶邪会的帽子扣了下来,纵使是他也觉得无处反驳,只得一咬牙,反喝道:
“卢植,你休要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