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的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男人呀?我要是把你儿子阉了,你还爱他吗?”
夏娃不是开玩笑,她问得很认真,但二十六夫人却认为她是拿了二十七夫人的好处,因此故意为难自己,怒道:“你不愿救便不愿救,何苦戏弄于我?”
夏娃歪歪头,真诚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呢?”
二十六夫人不肯信,她来时那副泪流满面的凄苦模样已被怒气替代,众人甚至都不懂她为何如此生气,只知道她一边生气,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
夏娃疑惑询问:“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斩楼长空异口同声:“没有。”
抱扶罗把玩着自己的红色油纸伞,她家中也是这种情况,不着调的父亲有着数不清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母亲,但母亲往往会更爱男孩而非女孩,即便是只有一个女孩的母亲,也永远在渴望着再生下男孩——日涌王是唯一的例外。
天底下的母亲,总是更愿意为男儿牺牲,且无怨无悔。
两位夫人为了孩子想尽了法子,可富知州呢?他的想法是还有两个,能留一个就行,至于到底是留二十六还是二十七,他没那么在乎。
见富知州真的考虑起来,夏娃险些笑死,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想留哪个就留哪个,你脸怎么这么大?你问过那鬼物了吗?”
这一家人还真情实感考虑上了,甚至因此勾心斗角,他们是不是忘了到底剩哪一个是鬼物决定的?说不定对方觉得就剩这俩了,不如一次性全端走。
富知州被挤兑的一张老胖脸青一阵红一阵,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别人,又没本事把夏娃一行人赶走,打死他都不会跟这样的“高人”
打交道!
抱扶罗天天搁外面飘夜不归宿,原意是尝试跟附近的鬼族打交道,可惜本地鬼十分排外,她飘了两天,愣是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回来后就发现长空不在:“那只鸟呢?”
斩楼正在给她的剑鞘做保养,头也没抬的答道:“被夏娃派出去办事了。”
抱扶罗:“办事?办什么事?”
“是这样的。”
斩楼放下手里的细布,“你不记得了吗?刚到建水国的时候,咱们不是碰见过鬼新郎的事?你不觉得跟富知州家的情况很相似么?”
关于鬼娶亲的鬼故事屡见不鲜,但缠足穿嫁衣的鬼新郎可就不多见了,夏娃感觉不像是巧合。
她不仅让长空去之前待过的城镇做调查,还用斩楼武力威胁富知州去翻阅官府卷宗,建水国的人死了这么多,出这么大的事,那总得有个源头。夏娃不信任言语,只有数据不会骗人。
要说这么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富知州懒政多年,官府的案牍库门一推迎面而来尽是灰尘,在里头不管干嘛都是种酷刑。
抱扶罗还是头一回围观夏娃翻书呢,她飘着过去瞅了会儿,又飘回来,跟斩楼吐槽:“她真的是在看东西吗?我看她翻书比翻脸都快,里头的字儿我还没瞧清楚,她已换了另一本。”
斩楼第一次看时同样震惊,请原谅一位文盲剑灵,但现在她可以很淡定地跟抱扶罗说:“这有什么稀奇的,等她结束了你随便打开一本提问,她能告诉你答案在哪一页哪一行。”
同为学渣的抱扶罗目瞪口呆:“有这么厉害?”
斩楼:“可不是。不然你以为我干嘛那么听她话?”
抱扶罗心想你听她话,不是因为你嘴馋你没钱么?但这种揭朋友短的话说出来是会伤感情的,所以话到嘴边她给咽了回去。
老爷请来的高人不起台不画符也不烧香,更不守着府里两位金贵的少爷,反倒成天往案牍库钻,再不然就是在老爷书房,一天到晚神神秘秘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别人能忍,二十六二十七两位夫人可忍不了。
富知州好色,却不拿女人当回事,对他而言妾是花钱买来的物件,喜欢了,像逗小猫小狗给点好脸色,不喜欢了便随意处置,哪怕他长成这么一副肥头大耳五短三粗的德性,只要有权,只要有钱,还用在乎自己好不好看?
等哪天他当不成官,家也被抄了,除了出卖色相活不下去,到那时再琢磨如何减肥变美也不迟。
所以夏娃对富知州外貌上的羞辱,造成的伤害有,但不大。
因此两位夫人不敢去找富知州讨公道,转而找上了府里的大夫人,也就是富知州的正妻丘夫人。
丘夫人一心向佛,常年不问世事,只在自己的小佛堂里过活,寻常不外出,但府里少爷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事,这她还是知道的,她念经颂佛,也是为了这些孩子祈福——很显然,佛祖没听见她的祈求,当然也可能听见了但不想搭理。
丘夫人一出山,富知州都得给她几分脸面,这倒不是富知州尊重发妻,纯粹是因为丘夫人娘家那边势力不小,什么妻啊妾的,他才不管这些,不都是女人?
然而即便丘夫人亲自开口请富知州对两个少爷多上心,富知州也是无能为力,他要有本事让夏娃听话,他至于这么憋屈?
于是丘夫人便找到了夏娃,彼时夏娃还在翻本地五十年前的府志,不是她看得慢,是因为案牍库灰尘太重,好多卷宗书籍不仅落灰,还发了霉,也不知看案牍库的老头怎么做的事,靠窗那一排架子上的卷宗通通遭雨水打湿,字迹模糊的只能连蒙带猜。更有甚者,堆砌在角落箱子里的,直接叫老鼠给蛀了!
余下这些还算完好的,先得擦去表面灰尘,然后摊开来晒,这才拖慢了夏娃的扫描进程。
丘夫人一张嘴,在旁边大树下面打瞌睡的斩楼都觉得匪夷所思,她居然是来请夏娃顾全大局的!除此之外,言语中还颇有些夏娃这般行事,愧为世外之人的意思。
夏娃坐在书堆中,手边是一圈瓜果点心,她抬头看向这位眉头紧锁浑身充满愁苦、两条眉毛之间的川字能夹死蚊子的成年女人:“照你这么说,姓富的十年寒窗卖与帝王家,身为一府大官却懈怠懒政,他怎么不去死?”
没有人能道德绑架夏娃,没有人能激起夏娃的责任心,因为这两种品质在她的出厂设置里根本不存在。
数据也分真实与虚假,有价值与廉价。
斩楼反正不担心夏娃,继续呼呼大睡。
丘夫人嘴角微抽,夏娃瞅了瞅她,扫描过她的身体数据,确认是曾有过生育的女性,只是无法判断孩子性别,便迅速往丘夫人心口扎刀:“你有没有为别人的儿子拼过命?你没有自己的儿子吗?你儿子呢?”
这下丘夫人的脸色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时间无法抹去的悲痛,夏娃立马露出两排小白牙,幸灾乐祸道:“哦~死了哇,哎呀,你也别太伤心。人嘛,生老病死是难免的,对了,你儿子怎么死的,给我讲讲呗,我最近正在收集建水国人类的一千零一种死法。”
斩楼竖起一只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狐疑地想,夏娃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她怎么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