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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第1页）

第29章

白驹觉得自己一直不是很懂人类这种生物。

明明是很脆弱的生命，却总是可以建立起最坚固的壁垒，不管是军|事，还是心防。

但是白驹又很理解人类。

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会永远受到庇护的，只有自己强大、自己建立城墙，才能在人生风浪中岿然不动。

所以，当他揉了两把自家小监护人的发顶，却看到肖尧眼角飞快亮起水光的时候，白驹慌了。

他仿佛看到一座坚固的壁垒在眼前倒塌。

“尧尧，尧尧……你怎么了？”

白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抹过肖尧的眼尾，反而把蓄在眼眶里的水意给擦了出来；白老狗整个狗都不好了，肖尧悄无声息冒出来的泪水灼在指尖，烫得他不知所措。

可怜见的，天知道白老狗最不擅长应对这种状况了。

白驹的脑海里一团乱麻，人类太复杂，他一直弄不懂，为什么每次自己在认真哄人的时候都会把人引哭。

手足无措的白老狗举着湿漉漉的手指，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肖尧仰面躺在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老狗懵了一张俊脸，一时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老狗怎么能这么可爱……他就是一时间被白驹的动作勾起了点心酸的情绪，却没料到这能将堂堂妖王吓懵。

白驹听到肖尧的笑声，仔仔细细瞅了瞅，见肖尧没有接着哭的意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道：“尧尧……好一点了吗？要不要喝杯牛奶？我给你加蜂蜜。”

蜂蜜牛奶，甜甜的，可以稳定情绪和助眠。

白老狗说着就想去翻冰箱，却被肖尧拉住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

“尧尧？”

白驹半俯着身，手臂撑在床头，感觉到头皮上轻微的拉扯力道，一动都不敢动。

肖尧轻轻拉了拉那缕头发，松开手，摇头道：“白哥，不用牛奶了……我刷过牙了。”

白驹迟疑地看着他。

人类的情绪来得快，退下去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不确定这小监护人是不是在他面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肖尧看着白驹那副迟疑又迷惑的样子，微妙地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舒展眉头笑了笑，拍拍身侧的空处：“白哥，你陪我一会儿。”

白驹闻言动了动，慢慢直起身，靠坐在肖尧枕边。

肖尧不着痕迹地往白驹身边蹭了蹭，闭上眼跟他聊天：“白哥，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点过去罢了。”

白驹探过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揉着肖尧的头皮，没有接茬，沉默了一会儿，嗫嚅道：“……以前，以前我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有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在家受了委屈，或者跟谁吵架了，打架了，不开心，会往山里跑。”

“他们找我玩，大概是觉得跟我玩会开心一点……”

“我不怎么会化形，也没有什么做手工、画糖画的能耐，不会弄那些花样，不知道怎么逗他们开心。有的时候感觉自己陪他们玩儿了，他们似乎也开心了，可是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扑过来哭。”

白驹有点迷茫：“尧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你开心起来，你告诉我好不好？”

肖尧闭着眼，听着白驹低沉柔和的声音在耳侧徘徊，心底泛起一些带着酸涩的甜意。

或许自己在白驹眼里真的跟以往的那些小孩一样，不过是个需要哄着护着的小家伙罢了……但就是因为白驹这份不掺杂一点欲望和利害关系的关怀，肖尧才会忍不住去动心。

俗世间真心难求，管他是何种情感的真心，被这般赤诚地摆在眼前，肖尧都不得不去珍惜。

喉头有些哽住，肖尧张了张口，过一会儿才回复白驹：“白哥，这些问题你为什么不听一下心音？听完了，或许你就知道我……我们想要什么了。”

白驹沉默了一下，微微垂下眼帘，话音难得的有些凉意：“听心音不是什么好本事。”

担心自己的语气让肖尧不适，白驹又呼噜了两把肖尧的脑门儿，放缓了语调解释道：“尧尧，我能听到人心里最直白的诉求和话语，但是这些东西，往往和本心也相差甚远。”

白驹想了想，举例子道：“以往，我也算是吃过人间不少香火，也有很多高门大户里的女子会到我这里来诉求。有的希望能生个儿子，有的希望不受欺压，还有的希望能青春常驻……”

“我不是什么万能的山神，也不能真的干涉天道排给她们的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更不能让时间停驻，留住她们的青春年华，但是拐弯抹角地让她们的日子好过些，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无论我做到了什么，她们心里都还是苦的，下回来依旧是倒不尽的苦水。生活之不如意十有八|九，她们自己嚼着黄莲过日子，那我就算把糖塞到她们嘴里，她们也不会觉得甜。”

白驹不是很会讲大道理，说话却直白得直戳要害：“尧尧，心结是没有心音的。”

“真正幸福的人，就算把他按到荆棘里走路，他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话音落下，白驹久久没有等到回音。

他也不求肖尧这么轻易就告诉他心里藏了什么，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过是给肖尧交个底，至少让肖尧知道他愿意倾听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他毕竟是一个妖物，寿命悠久得很，哪怕肖尧一辈子都不愿意告诉他心结，他也完全可以陪着当人一辈子的依靠。

肖尧感觉到白驹的手掌盖在自己眼帘上，温暖的掌心透出熨帖的温度，莫名地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安抚了下来。

暗恋的酸甜苦涩也好，被瞿朗激起来的愤怒无力也罢，好像只要有白驹在身边，就不是什么事儿一样。

“……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