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珺澈将掌心中的手,两只手捂在一起,暖暖的灵力,即使只有微乎其微的作用,也依然源源不断涌入子桑言书体内。
待子桑言书的起色好了一些,叶珺澈才缓缓问:“若我现在就死了,言书去寻来世,那么言书将那个来世,看作是现在的我,还是曾经的简旭神君?”
其实就连子桑言书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见到从前的简旭,还是想要现在的叶珺澈永远留下。
一开始,子桑言书的确只当他是简旭,可是如今子桑言书已经无法再用这一套说辞来说服自己,已经无法让自己从这个人身上看到曾经简旭的影子。
他就只是人间侯府中的叶小公子。
同样的问题,叶珺澈也在心中想过了无数遍,他牵着子桑言书的手,诉说着两人都不愿捅破的事实:“如果我不是神君的转世,茫茫人世间,言书必定不会多看我一眼,我更是无缘与言书相识。”
“我只是凡人,即使不是因为简旭神君,百年之后我也会化作黄土一抔,无论还有没有来世,无论日后我变作什么模样,只要还有今时今日一点记忆,我便还是你的阿澈。”
暖暖的灵力在子桑言书体内流转,耳旁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体内流转的灵力,也在压制着已经有了细细裂纹的禁制。
这时候地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两个鬼差引着景谦和一只兔子出来,鬼差就在地府大门内,客气恭敬的目送他们离开。
子桑言书注意到景谦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块帛书,帛书上有黑红色的纹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鬼君的图腾。
“景谦,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只要是鬼君的东西,子桑言书都下意识去警惕起来。
对于鬼君,他始终都带着一些戒备。
景谦抬起手看着手中的帛书,看了半天却看不见任何字,很是不解的说:“这是鬼君给的帛书,说是来日父亲母亲转世何处,会写在上面,可是我看了半天,上面什么都没有。”
子桑言书一眼就看出了上面的法术,淡淡道:“你当然什么都看不到,现在景侯尚未转世,夫人也未曾转世,上面自然什么也没有,待他们转世时,你自然就能看到了。”
子桑言书将渺渺拽回来,渺渺一回到子桑言书怀中,立刻三两下又爬到子桑言书肩膀上趴着。
景谦一看要离开了,还依依不舍的望着地府大门。
见此情景,子桑言书出声提醒道:“看也看过了,道别该说的也说了,今生你们缘分已尽,该回去了。”
放不下,舍不得是人之常情,人人都想着能在情深时天长地久,可是天地间就没有真正的天长地久,总有离别时。
景谦小心将帛书别入袖口内,深深望了一眼地府的大门,还是跟上了子桑言书的脚步。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子桑言书放缓了脚步,轻声道:“你应该也见过你母亲了,我上一次带着叶侯和景侯闯入地府,也是因为你的母亲。”
“嗯?”
景谦小声应着话,来到地府他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
从他出声开始,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只因那时候母亲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而死,所以他从未见到自己母亲。
这时候子桑言书才缓缓道:“当年你母亲离世时,你的父亲正在边关争战,国之危难他无法放下重任,远在边关甚至见不到妻子一面。”
“战后他自己顾不得身上伤痕累累,连日赶路回离都复命,只想着能看妻子一眼,可是那时候夫人已经入土三月,他连棺椁都未曾见到,只见到了冰冷的灵位。”
“那时候正巧我带着神树的枝桠到叶府,于心不忍,便带着他们二人闯了地府,他们夫妇二人情深如许,令人动容,夫人许诺会在地府等到景侯寿终正寝,一同转世轮回,她做到了。”
这时候景谦却低下头,小声说:“转世?你们神仙总想着来世,可是入了轮回道,忘记前尘往事之后,那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就算一同转世,父亲母亲还能再相遇,继续今生的情缘吗?”
在景谦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子桑言书悄悄又牵起叶珺澈的手,小声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可是无论转世多少次,灵魂始终是那个灵魂。”
“上一次闯入地府时,我要来了月老的红线,他们带着月老的红线转世,这一世无法相伴到老,来世有着红线相牵,他们还有再遇的缘分,也算是今生缘来世续,无论记不记得今生,始终还是他们。”
子桑言书也不知道这些话,他是说给景谦听的,还是在劝说他自己。
一阵强光之后,他们重回到了人间。
而黄泉路的尽头,一身玄色衣袍的鬼君就站在彼岸花丛中,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眸色阴沉,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无论丹州还是霆城的事情,都只是两城之事,怀州至今还是热闹非凡。
抬头望着夜空,雨后的天空,无星也无月,只有一片漆黑。
而人间灯火万千,万千灯火中,景谦也不知道哪一盏灯是属于自己的。
从来都是生活在万千拥簇中的景谦,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孤寂。
他只感觉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四处漂泊,没有归处的一叶孤舟。
在热闹的街道上站了好一会儿,景谦突然将手搭在叶珺澈肩膀上,试图用着曾经玩世不恭的语气,跟叶珺澈道:“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厮混过了,还记得以前偷酒喝被罚的事情吗?现在没人管了,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