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为上,西为下,因此京师里达官显贵以及寻常官员都是住在紫禁城的东边,而且差不多是爵位越高离紫禁城越近。
梅知孚梅翰林只是翰林院待讲学士,从五品的官员,因此居住的地方离紫禁城较远。门房也只有一个。
二月八日,酉时初刻,梅府的蛮子门前,门房董大正倚在门框上,双手互插在袖中,懒洋洋的照着夕阳,忽然听到从东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他随意的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骑车而来。
少年一身白袍,头窝成一个卷用青布条裹着,上面只插了一个木簪。少年衣着虽然平常,但剑眉朗目,鼻若悬胆,骑在马上,温润中又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但是董大却并不欣赏!相反他双眼一睁,露出了谨慎的色彩。他想起了来者的身份,想起了梅知孚对来者的态度,想起了梅知孚暗中对他的交代——以后凡他家来人,一律说府中无人!
薛虬趁着这个时候来,是因为他知道这个点是大虞朝官员下衙的时候。到了梅府前,甩蹬下马后,把马往路边的榆树上一系,然后走向董大,从袖里抽出拜贴,向董大拱手道:“在下薛虬,有事拜望梅大人,还望老管事通报一下。”
说着,薛虬把拜贴递向了董大。
董大一听薛虬有事,那自然是更不能让薛虬进去了!见此,双手一摆,成了残影,匆匆说道:“好教薛公子知道,我家老爷外出尚没归来。”
而梅知孚会不会与上次一样拒而不见,在路上薛虬已经感觉到有这种可能。
不过在薛虬心里,这婚书退给梅家哪个人都是可以的,只是退给梅知孚最好,因此闻言退而求次说道:“那梅公子呢,梅三公子在吗?”
“这个,薛公子来的真是不巧,三公子前日去了西山梵净寺,避世苦读,以备明春院考。”
董大说完,感觉薛虬应该知难而退,同时在心里嘀咕着:“这薛家人会不会像是癞皮狗似的,如此就害苦了我梅家与三公子了。”
而就在这时,薛虬把手往袖里一抽,直接把婚书拿了出来,然后对董大说道:“这是梅公子的婚书,梅公子才华横溢,人物风流,我薛家自感高攀不上,还望你把这婚书送给梅大人。”
说着薛虬把婚书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董大没想到薛虬居然是来退婚的!
作为梅府的老家人,他可是知道这事正是梅知孚欲做而又难以启齿之事!
见此,他不禁一呆,随即不顾难堪,弯腰捡了婚书,匆匆往府里跑去……
此时梅府后宅里,梅知孚已换了一身青色的便服,正做在书案边一边喝茶,一边算计着朝中之事:“忠仁王被圈禁后居然又被重立为太子,皇上连他大逆不道的罪名都能赦免……只是忠仁王既已失德,天下尽知,其能久乎?”
作为一名儒士,梅翰林并没有从权利的角度去揣摩泰宁帝的心思,只是习惯性的从儒家治国的角度去揣摩,感觉忠仁王违背人伦,失德天下,已不适合作皇位继承人,泰宁帝作为一代帝王,应该懂得,但现在偏偏又重立……
梅翰林正感帝心如海、深不可测,而就在这时董大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爷,老爷,董大求见。”
听董大的声音里似乎有着隐隐的兴奋,梅知孚心里一动,说道:“进来。”
“老奴参见老爷。”
“何事?”
看着董大眉眼带笑喜滋滋的模样,梅知孚不由一探身子,匆忙问了句。
“老爷,喜事啊,喜事啊,刚才薛家来人了,把公子的婚书给退了回来。”
董大一边作揖,一边拿出婚书,向梅知孚递了上去。
而近一年以来,有两件事一直让梅知孚苦恼,一是疑惑朝廷的动向,看不清爬升的门路;二是小儿子梅清远的婚姻。
随着薛虬伯父与父亲的相继去世,薛家的半道中落,他在朝堂位置的日渐稳固,他越来越觉得薛家这样一个没落的皇商之家配不上他梅家了!
至于梅清远的良配,浸染官场已久,他已少了年轻时的意气,他觉得他应该和他的官场前辈一样,给小儿子应该找一个与他梅家门当户对,甚至是高与他梅家的官宦之家,如此也好官官相护,提携于他。
但是因为怕落下个言而无信、嫌贫爱富的名声,另一方面也是略微顾忌些贾家与王子腾,所以悔婚的话他一直说不出,而在去年薛虬来送婚时,迫不得已,他采取了“拖”
字决。
而今薛虬退回了婚书,在他看来,是他的“拖”
字决终于成功了!
因此闻言他眉角不由一挑,一丝胜利的喜悦不自觉的从他的眼角流出,随即接过婚书,扫了两眼,确认无误后,把婚书一合,满面如沐春风的说道:“他人呢?”
“回老爷的话,那人被老奴撵走了!”
董大带着邀功的心情,一弯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