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始终有一种淡淡的羞耻感,不是那么愿意承认这件事——她母亲有着非常高的职业道德,绝不肯与观众、搭档或者合约方有过密的私交。而她的教授父亲也相差无几,只与合作者和学生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她天然地受着这样的熏陶,也不多与自己先前能接触的学生与患者进行私人联络。于是在她意识到,这男孩子也只比自己小那么两三岁,而且还比自己高出五英寸有余、是个颇有主见的成年人的时候,她从“赞助人”
的身份上好像已经走出太远了。
在从小长大的后台,她终于意识到,并不是因为不驯,这少年确实是非常用心地在到处维护自己的感受,好像在co11ege的后台是这样,在皇家剧院的后台也是这样。
她突然觉得冥冥之中好像通的一声亮起了刺眼的光,既像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又像是摇滚酒吧现场那照得人浑身燥热的舞台灯。接着又传来什么划破空气的气流声,她说不好那是指挥棒划破空气的气流声,还是一张旗帜挥下带来的讯号。
——总之,有什么她不能抗拒的开始了。
执掌公平与正义的忒弥斯女神常年戴着蒙眼布,保持自己高尚节操不受外物和情感左右;冷漠的阿尔忒弥斯隐居山林,只与牝鹿和水泽女仙玩耍,离群索居。然而英俊的阿多尼斯轻巧地走过来,伸手摘下了蒙眼布;潇洒的俄里翁身负长弓,邀请狩猎女神与他一同引弓逐鹿。
于是公正的天平和离群的誓言被打破了。年轻的女赞助人在期望表上,本来只为小天狼星写了“离开家庭的束缚、拥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然而现在,她悄悄地在上面又添了一些别的。这次她不敢说,一切都只是为了他更明亮的未来了。
潇洒冷漠的神女被拉下神坛之后,难免也多思多虑。一旦承认了自己的情感,有些思绪就像洪水破闸一样难以控制了——
直到回到家中,她都保持着略微心不在焉的状态与他聊着天,话题在艺术和舞台上来回打转。可斯塔西娅心里实则在想的却并不那么风光霁月:
她已经暗示他过自己有所察觉了。可他为什么不愿意有所表示呢?是因为家世阻碍吗,还是亲族困扰呢?抑或是有更大的秘密不可告人呢?——好像是的,她其实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家世,现在英国有爵位是在姓布莱克的一家的名下的吗?如果不是因为爵位或者大英帝国勋章这些或许牵扯王室脸面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甚至不能报警的呢?
——或者他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浪荡哥儿,这只是他惯有的做派,无论是女王亲至还是流浪的吉普赛女郎,都能获得他天性使然的爱护和青眼?也许他只是为了讨好她,以便能够顺利度过这个冬天;也可能根本是她一厢情愿地想多了,他只是正义且勇敢,并没有那种绮思?
斯塔西娅一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房客的身份进行猜想,一边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啊,是啊,今天听的歌剧是我小时候第一次登台演出的剧目,所以我很喜欢《罗恩格林》,但其实我并不喜欢瓦格纳。”
谈起喜好,她终于回了回神,皱起了眉毛,“……他和纳粹的关系实在是说不清。我妈妈童年因为纳粹没少吃苦头,她的小叔叔就死在纳粹的手上。”
她看着小天狼星迷惑的眼神,才意识到话题已经逐渐奇怪了起来——显然,他既不怎么知道纳粹,也不太了解瓦格纳。斯塔西娅轻轻在心里哀嚎一声,天啊,这是什么走向。她有点头痛地想,如果她带着这样一个对历史一无所知的青年出现在她父亲面前,老头子会不会一扫文雅原地暴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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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抓紧时间摸出来的……自己都没多看,希望不会比较混乱。
前面的争执大概就是想写“有了期待之后要求的更多”
,她想要良好的沟通,但显然青春期的小天狼星没经历过太多家庭温暖,只会阴阳怪气地表达一些自己感到别扭的想法……这样子吧。
第16章
斯塔西娅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对自己懊恼的人。小天狼星一边努力竖起耳朵记住鲜词汇,一边开始在心里大声哀叹自己怎么唯唯诺诺、错失了大把好时机。他应该在从剧场里出来时就挑明心迹,不不,或者更早一点,从餐厅里出来就像斯塔西娅建议地那样,直接问“你是想和斯蒂芬约会吗?那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也不对,这也太像个撒娇的小南瓜了,活像雷古勒斯四五岁时会对偷偷溜去麻瓜世界玩耍的他和安多米达出的质问。
一只黑狗在他心里耷拉下耳朵,没精神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既烦躁又无助。
两个人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内里忙着各怀心思,于是对话走向愈奇怪了。斯塔西娅试图把话题拉远一点,以期让自己多些时间冷静思考,于是随口就着瓦格纳和音乐史表演讲;而小天狼星则机敏地把话题从这些他一无所知的歌剧作家的身上拉到斯塔西娅以前的排演经验上,想探听一下姑娘从前的舞台时光——他拒绝承认自己是不愿意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像个第一天进入霍格沃茨的一年级生一样无知茫然得像个鹌鹑,也不肯坦白其实是分外想打听出来她有没有真的演过自己想象中身着白纱拾级而上的娘艾尔莎。
斯塔西娅没有领会到这层深意:她在舞台上活跃是在十五六岁之前,这让她更多地想到了青春期的时候,于是对话快地向学校生活滑了过去。这恰巧是掠夺者最得意的话题,于是小天狼星滔滔不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