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纷纷争论仿佛一下被人消了音,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楼梯口。
来人头潦草,一身袍子更是潦草破旧,他眼窝凹陷,胡子稀拉,可一双眼睛却是目光炯炯,环视在场所有人。
“……足下何人?”
那脸色苍白的青年语声尖锐,“此处是众学子切磋学问的地方,不是你胡乱言语的地方。”
潦草男子叹了一声。
“诸位……任凭诸位在茶馆之中口若悬河,可出了茶馆,却又是如何呢?天地依旧故我,城内花花世界,城外……城外却是已有饿殍横卧!”
饿殍?
秋收近在眼前,城外竟有人饿死?
姜衡皱起眉头,放下手中茶杯紧盯着那男子。
书生们面面相觑。
“……你可别胡言!”
一个葛巾书生站起来,左右瞟瞟,“大原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何况京城天子脚下,怎会有饿殍?!”
“就是!”
“就是就是!”
“……”
潦草男子惨然一笑。
“我名庄志执,从山东青州来——老家税赋繁重,士族圈地之风盛行,我虽身负功名,可免徭役赋税,但家中有老小十数口,重压之下,只能稀粥杂菜度日——不得已沦为佃户,日子却未见好转,一场疫病袭来,我父母兄嫂,还有几个侄儿……都没了。”
青檀居此时安静有如灵堂,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众人面色几变,姜衡能从他们的表情清晰地读到他们内心的想法。
这人是疯了?
他家人俱亡,是该疯了——可是再疯,也不能在如此不管不顾说话吧?
是真的疯了吧?真疯了……
有几人默不作声退了几步。
庄志执收起表情。
“我本以为是青州太远了,所以一鼓作气,走破了七双鞋子,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他说,“哪知,哪知就在城外的田埂上,饿殍倒伏,枯瘦腐烂,没人为他们收敛尸骨,直到无主之地被收入囊中,才有人怕有碍观瞻,将尸身草草安葬到田边乱草丛中——还颇有善心地竖了块无字的木牌。”
他说着触目惊心的事实,语气和面容却没有什么波澜,如同一潭死水。
姜衡望着他,内心不是滋味。
即使她知道甄山帮的筹划,知道北方外族的野心,但这些都是外在的胁迫,如果大原不作死,那都是一尊大佛难以撼动的——可若说大原在内里已经腐败不已了呢?
此时庄志执话锋一转,语气有了铿锵起伏。
“……土地是百姓安身立命之依,更是国之根本!百姓十不存一,地方税赋难支,国库空虚,;农户若不寄田,变成流民,久成积怨,若是一旦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