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又一连下了好几日。
姜衡这几日都没能见到桂诣川,直到天放晴了,便是和张巧蓉一起,随着杨姑母和几位官家夫人一同去布施。
温婧儿也被张巧蓉请了过来,但到了开始布施的那日,众人却有些尴尬了。
温婧儿拿出的粥水米粮,足有好几车,几乎是这些官家夫人加起来的总和,与她带来的粥水相比,她带来的是粥,别人带来的就算是水了。
几位官家夫人面面相觑,温婧儿却笑说,“我出身商贾,见识不多,所想所及,远不如诸位夫人。今日能一道布施善心,又分什么彼此?我能做的少,便在底下多出份力罢了。“
众人脸色稍霁,又挂起笑容,摆摆手帕,招呼仆从们布置开来。
温婧儿手下的几个婢女都十分干练,她只是朝人点了点头,后者就知道带着一群人干起活了,不光干自己的,还帮着几位官家的仆从,不仅将大家粥水都兑混在一起,那些窝头米面也杂放成堆,真真做到之前说的“不分彼此”
。
张巧蓉笑眯眯地凑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拉起站在一旁的温婧儿。
“温姐姐今天穿着也太素净了。”
小姑娘活泼,摇着人的胳膊,圆滚滚的眼睛上看下看,有些嗔怪地说。
“这月白衣裳,这空空的头……都快赶上阿衡了!”
好嘛。
姜衡看看自己。
身上是一贯爱穿的青色衣裙,比起平日,今天也只是多添了件稍厚的外衣,头也是小利给盘的简单式,同温婧儿一样,没有戴任何饰品。
“你这孩子!”
杨姑母才忙得回过头,就听到女儿在那和小姐妹嚷嚷,低声指斥道。
“你道是来参加什么宴会?还打扮得同孔雀一般?今日这样的场合,人多手杂的,我要是看不过你来,你就同阿衡和李夫人在一块,老实点儿的,懂得不?”
李夫人说的即是温婧儿。
张巧蓉等年轻姑娘,十分不喜温婧儿的夫婿,也鄙夷温府,连平日称呼温婧儿,也不想与李家扯上关系;而方才那一众官家夫人,却也是不愿意好好称呼她一句,掐头去尾的没什么姓名,也没几句话,只因她们素来不喜李家,也多少对商贾之女温婧儿看不上眼。
母女俩也是寻常打扮,张巧蓉看别人好看,自己却嫌饰累赘,倒是那旁的七八位夫人,不说穿金戴银,那也是衣着华贵,一身绫罗。
姜衡心里暗暗摇头。
只盼着这些夫人,有多带着些护卫才好。
下人支起篷子,外头早已是人满为患,不仅是各府的护卫,京兆衙门也派来了一队人,专门维持秩序,就怕人多出什么乱子。
在外忙活都是下人,夫人小姐都在一旁搭的棚子里坐着喝茶,棚子周边还做了一圈围挡,只有几处窄窄的空隙,可以看到外头的情况。
排队的人和姜衡想象中略有不同,她本想着都是些枯瘦凌乱的人们,但这些人除了眼神有些呆怔空白,身上也没有那种流落千里死里逃生的气息,就像姜衡在国外见过的,那些去领面包的流浪汉。
旁边的夫人们聚在一起,开心地谈笑,讨论着各自头顶精致的饰,身上新作的秋衣,谁家的孩子在国子监大考里拿了什么样的成绩,谁家的夫君有消息要升迁了,说的东西和姜衡以前家楼下聚在一起的大妈说得差不多,要真说差别,大概就是她们的姿态更加骄矜,神色越是表现得平平而已,那种得意的氛围就越浓厚。
和围挡之外,对比鲜明。
张巧蓉一直拉着温婧儿说话,问起和姜衡两人的筹备的剧目,得到差不多的回答。
“到时候啊,我一定动我认识的所有人去捧场!”
少女的圆脸团在浅浅的毛领中,有种猫咪般的娇态,又有种狗狗般热烈的神情。
“上次姜衡带我和枝儿进去看了眼,真的是从未见过那样的阵仗——头一回知道,真的有布像水流一样,还可以用铜锅来增加光亮……!”
“说多少次了,那不是锅,那就是特制的灯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