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定吉日,再定婚期!”
老太监拖着长长的语调,终于读完了所有的内容。昭阳叩谢恩,接过懿旨后慢慢站起身来。她看沅叶还在旁边跪着,便笑道:“起来吧。你是不是跪久了,腿脚有些麻?再不起来,怕是又要凉着了。”
两旁宫女忙着去扶沅叶,她这才从地上慢悠悠地立起身来。不知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寒气,脸色有些苍白。沅叶看着满室的御赐供品,又扫了眼昭阳手中的懿旨,方才淡淡笑道:“这是吹的什么风,毓姐姐看上了萧太傅?”
“哪有,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昭阳忙上去撕她的嘴,两人笑闹着退到了室里。外头渐凉,室里已经烧上了炭火,沅叶斜躺在软榻的角落里,手中把玩着一个簪,听着昭阳说话。
“原本是焱儿问我,还要问问萧太傅的意思,都是没说定的事儿,怎么太后就给定了呢?”
昭阳不太明白,问她:“难道是焱儿和太后商定了,所以下了懿旨?不对啊,莫非是他们已经告知了萧太傅,这……”
“我哪里知道,不过听说太傅最近还在城郊修塔,没听说他入宫的消息。”
沅叶瞥了她一眼,却分辨不出她的脸色是喜悦还是难过,心中酸涩难言。沅叶接着道:“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毓姐姐是怎么想的呢?”
“我么?我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些。你看我刚刚休夫,曹家暗地里还在闹腾着,现在太后又赐婚了,明面上是给我撑腰,暗地里是给我难看。”
昭阳愤愤道:“无外乎是想让人觉得,我昭阳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小叶子,你说是不是。”
她并没有说话。
沅叶想问的并不是这些,可昭阳在得知婚事的第一反应,竟是计较自己的名声得失。她默不作声地将昭阳的反应都记在心里,忖度一会儿,语气也变得格外担忧:“是啊,毓姐姐,除了妘妘,太后从来没给人赐过婚,这是为姐姐着想呢,还是别的什么意图……”
“我看没什么好事,”
昭阳咬着唇,看着极不开心的样子。她琢磨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沅叶:“你跟太傅住过好几年,你觉得这事儿他怎么想?我是说,萧太傅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或者未婚妻。”
“啊?”
沅叶一愣。
昭阳又想起前驸马和他表妹一事,赶紧补充:“表妹什么的,有没有?”
“他父母双亡,大概是没什么亲人还在世吧。”
沅叶垂下眸,轻轻道:“也没有什么表妹、未婚妻。”
“嗯。”
昭阳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要是再有这种事膈应我,我真的是要下手不留情了。我跟萧泽也算是旧相识,没想到还有今日的缘分。既然太后有意撮合,不管她是什么意图,我也只能先嫁了。”
这几日她仔细想过了,皇帝既然提议让她嫁给萧泽,也许是给萧泽一个机会。放眼京都子弟,人品相貌能及得上萧泽的再没第二个。难道她真的要靠着包养男宠度过漫漫余生么?权衡利弊,她宁愿选择萧泽。
她怀揣着满心的忐忑和喜悦,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岁月。
懿旨传递至萧泽的手里时,已经是当晚戌时中了。
他冷着一张俊脸,听着那老内侍一字字宣读懿旨上的内容,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像。四面寒风肆虐,他的黑凌乱地披在肩后,双眸锐如冰霜。老内侍读完,他连懿旨也不接,起身道:“随秋,备马,入京!”
“萧太傅呀,您要入宫谢恩,这么晚了也不成啊?”
老内侍会错了意,以为他是高兴疯了,要入宫去商定婚期,便笑盈盈道:“您还没接旨的。”
“接什么旨?”
他迎风而立,冷冷呵斥道。随秋牵着马小跑着过来,他纵身跃上马背,扬起缰绳便朝着京都的方向奔去。那老内侍一脸惊愕,犹自握着懿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萧太傅这是疯了吧?”
入夜,宫中万籁俱寂。
周焱换了身深色劲装,悄悄潜入了太后的宫中。白日里他得知了太后给昭阳、萧泽赐婚一事,虽然意外但并不反对。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太后宫殿下面的密道究竟长什么样。
是荒废已久,还是压根不存在?倒不排除那个密道已经成了宫里的猫巢,聚居着大批无家可归的猫儿……
他刻意不去想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母后已经现并且利用了那个密道。
周焱先让谢江去引开暖香殿的宫人内侍,他对太后寝宫的地形极是熟悉,兜兜转转,寻找着密道的入口。自他有记忆以来,就从未和太后同睡过;多是一个人躺在偌大黑暗的宫殿里,听着旁边乳母呼呼的酣睡声。直至后来,他搬入了皇帝独有的寝宫,枕畔多了妩媚多情的女子,伴他彻夜狂欢……
他掀起帷幔,看到兰絮正在门前的春凳上坐着绣东西。
没过多久,便有小宫女小跑着来缴功:“兰姑姑,刘公公找您来了,说是天寒地冻的,亲手炖了汤带给您呢。”
“你这小蹄子,喏,赏你的。”
兰絮顿时喜笑颜开,将手腕上的金镯子掰下给小宫女。她起身理了理衣裳,将绣品放在春凳上,又对小宫女说:“你去吧。记得娘娘已经歇息了,别让人进来。我去去就回。”
“好嘞,姑姑慢走。”
小宫女握着镯子笑道。那刘公公是兰絮的老相好,御膳房的总管公公,一眨眼功夫她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