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材高大匀称的年轻人出现在街头。
他身着有补丁的棕色麻布衣裳,布腰带上绑着把收在鞘中的剑,袖口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皮肤显出健康的色泽,轮廓清晰线条流畅的面容也自然地红润,看上去精神饱满,使人感到亲切,但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始终既好奇又警惕地观察四周,透着生人勿近的意思。
而且整个人灰扑扑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他在一家面摊前停下。
“老板,清水面多少钱?”
“三文。”
“。。。。。贵了。”
年轻人嘟囔了下,点头:“来一碗。”
然后坐到摊位棚子里低矮的小桌边的板凳上,真的很矮,那板凳才不过小腿高,以至于他更像是蹲着。
待老板把面端来。
“清水面一碗。”
他从背负的包裹里抽出自带的筷子,不等面凉一点,就把它挑起来,吃进嘴里。
“嗞。”
开始埋头嗦面。
();() 正吃着,隔壁桌几个建筑工人在谈笑。
“彼其娘之!那个老不羞,我们干活的时候他偷懒,成天找不见人,以为我们不知道?开了他不很正常吗?这不开留着过年?还有脸回来闹事。”
“正常得很,在外面呆几年,什么人都能看到。”
“再干几年,家里盖新房。”
“先别想太远,把灰打好就行了,要吃饭的嘛。”
“大哥。”
年轻人转过去,挤出个笑容:
“你们是给人搭房子的?”
“干工地的。”
“一个月多少工钱啊?”
“看情况吧,得看有没有活,有活的时候最多快二两银子了,没活就没钱。”
回话的男人问他:
“刚出来的吧?”
“诶。”
他不好意思地说,“这不出来找活干了吗。”
“那东门路的工地你别去。”
“这。。。。咋回事啊?”
“那都是一个乡的人,那片地方活都揽在他们自己手上,你去那儿别人不会收。”
男人继续说着,陆大古挪了挪板凳靠近些,作认真倾听状。心中记忆着对方话语中包含的建筑工人生活状况、工作来源和那几个帮派的位置。
古代的帮派大抵都如此:
起初是同乡在外地抱团取暖,后来越做越大,有了利益盘子,便不再仅以同乡为根基,收拢人手,捂住盘子,并想得到更多,展现出贪婪、侵略和保守,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度排斥影响帮派利益的人和物,还有帮派争斗。
所谓盐帮、漕帮、运帮等等,不外如是,连乞丐都会形成帮派,且乞丐帮派间有地界划分和帮规。
权力的空缺总会有人占领。
封建时代府政管制能力不够,当然就会有以这些“空隙”
为生的组织生长出来。
“我懂了,谢谢大哥。”
陆大古听完,向男人拱手施礼,正好面也吃完,在桌上排出三枚铜板,接着寻找考察的目标。
在市井,在街口,在府衙门外,在制造厂大门。
注意观察,并倾听人们的声音。
看客栈里有了钱吃酒的男人们、挥着鞭子抽木陀螺的小孩、不知谁家传出阵阵读书声的院子、排起队的中药铺子,看那些或有难处、或一时遇上好事爽利的人。
直到一滴水落到头上。
他皱起眉,伸出手,注视着雨水落到掌心。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