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晏动作一顿。自己的腿疾陈老再清楚不过,以往诊治是假,伪装才是真。且自凝兮入府后,陈老便不再过问这事,却在缠绵病榻时特地写了张方子,如何都说不通。
察觉到李晏动作的停滞,陈凝兮不由问道:“可有不妥?”
李晏从书案上诸多画轴里抽出一卷,递给陈凝兮:“无他。早前便与你说过,你与母妃肖像,打开瞧瞧吧!”
画轴有些陈旧,许是观摩的次数多了,四周起了点毛边。
陈凝兮小心解开系绳,随着卷轴缓缓展开,露出一张别有韵味的脸。
方一看到莲妃的眉眼,陈凝兮便低呼出声。往日里,虽不止一人说过自己眉眼与已故莲妃相类,然而从他人口中听来远比不上自己亲眼见到这般来得真实。
三四分的相像,两分在眼眉,还有一分就是那股给人的感觉。
陈凝兮伸手抚上画上美人,如同抚在了自己身上,那感觉甚是微妙。
画上的美人眉眼温和,眼神望过来,如水般柔润,一瞬间便抚平了陈凝兮内心的伤痛。从未有人带给过她这般感受,即便祖父在世时也从未有过,而今,只是一幅画像,便让陈凝兮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
“母妃……”
轻唤出声时,陈凝兮有一种错觉,仿似画像中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这声母妃唤得极是自然,就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般唤着的。
李晏的手对着画像隔空描摹了片刻,转手抚上陈凝兮的眼睛:“初见你时,便觉着你这双眸子,像极了母妃。”
“传言果然不虚,母妃远胜过这世间许多女子。”
再看一眼画中女子,陈凝兮忽然想起大婚前祖父交给自己的那半枚血玉佩。也是,自己尚在襁褓,母亲就已遇难,画上之人再如何亲切,都不是自己的母亲。
将画轴重卷好系上丝带,小心放回书案上。
转身对上李晏的表情,许是想起了小时的事情,既是怀念又是惆怅。陈凝兮便伸手握住他,牵着他坐下,柔声道:“子珩,逝者已矣,我们不该一直沉湎往事,毕竟母妃和祖父都不希望我们过得不快活!”
闻言,李晏掩去愁思,深邃眼眸中现出温柔,身子向前微倾,在陈凝兮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你想开就好,我还怕你因陈老之事一直郁郁寡欢,叫我心疼得紧!”
陈凝兮面上一烫,嗔道:“尽会取笑我!”
说着,又伸了手去挽李晏的衣摆:“你的腿伤,一直这么折腾,终不是个办法,就不能换个别的法子?”
李晏眯了眯眼:“皇兄疑心慎重,表面上对我偏宠有加,实则防得紧。况且都十六年了,现在突然说治好了,必回引起事端。”
其实,话刚出口,陈凝兮便知自己说了傻话,但是看到李晏好好的一个人,却为了避免皇帝猜忌,一直要真真假假地带着腿上,心里就说不出的愤怒和心疼。
李晏将衣摆重理好,拉着陈凝兮一同坐下:“别担心,这腿疾早晚有一日会好的。方才陈白芷不是给你拿了陈老留下的药方,此时无事,不如拿来一起参详参详。”
知李晏心有筹谋,陈凝兮也不再多说。念及白芷送过来的那张方子,陈凝兮心有意动,便让春夏去取了来。
方子很普通,与寻常的药方并无甚区别。只是加了两味外敷的药,穿心莲和地皮消,也都是寻常用的消肿去毒的草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药效。
盯着药方上的这两味药,陈凝兮脑子里走马似的想了所览医药典籍上的相关记载,却并无所得,一时便陷入了沉思,没有察觉到李晏眼中的异色。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春夏焦急的唤声。因了陈老之事,陈凝兮现在对于春夏的急唤声异常敏感,方一听到声音,就变了脸色,放下药方就除了书房。
李晏瞥了眼躺在书案上的药方,起身跟着出了书房。
书房外,春夏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手中的方帕捏的皱皱巴巴。
见她这幅模样,陈凝兮慌忙问道:“又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刚问出口,春夏欲掉不掉的金豆子终是止不住落了下来:“小姐,奶嬷在厨房不小心摔了,磕在了门槛上,不知是不是伤了脊骨,疼得直不起身来,李总管帮着抬进了屋,您快去看看吧!”
陈凝兮脸色大变,刚要迈步,手心里一暖。
李晏握着她的手,宽慰道:“别乱了心神,我陪你去?”
说完,拉着她往奶嬷屋子走去。
握着的手坚定有力,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陈凝兮慌乱的心神一下了得到了安定。
望着眼前宽阔的肩背,不甚利索的腿脚,陈凝兮一瞬间就特别笃定,就算是天塌了,他也会替自己扛着。遂,手上使力,静静握住了他,又急走两步,与他并行。
第一章身世
奶嬷年纪渐大,近日里又因陈凝兮大婚陈老过逝诸事,心绪起伏过大,身子就比平日里弱了些。
这几日,眼看着王爷待小姐极好,小姐心情也好了不少,就想着下厨做些她最爱吃的桃花酥,哪成想,刚端出盘子,就是一阵头晕,身子一软,就重重磕在了厨房的门槛上。
陈凝兮照着奶嬷淤青红肿的背脊按揉了一周天,再细细敷上捣碎的药末,缠上绢布。
小心扶着奶嬷翻过身躺下,握着奶嬷粗糙的手,陈凝兮心疼极了:“奶嬷,祖父走了,你可不能再有事,否则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