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生一向没有喜怒起伏的脸上,此时正深深的写满了愤恨,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1dquo;你伤好以后,就自己下山去。”
绾绾从双臂间抬起头,看着温长生盛怒的脸,知道他是性子温和之人,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极力的隐忍着,没有说一句难听的话。
他越是这样,绾绾就越觉得无地自容,她连解释都不敢多说一句,听到温长生让自己离开雁回山,她一颗泪水便忍不住滚了下来,然后喉咙里呜咽着说了一个字。
&1dquo;好。”
除了这个字,她不愿再多说什么。
等温长生离开了房间,绾绾便开始穿衣,准备离开。她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也不必带上什么。
她最后环视了房间一回,梳妆台前,他曾为她画眉点额;床榻枕边,他曾陪她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照顾;窗前灯下,他和她对弈吟诗&he11ip;&he11ip;可是她什么也带不走了。
她走出门,又折了回来,把枕头底下的一方锦帕抽出来,藏在袖子里带走。
她摇摇晃晃的出门,路上的弟子们都要上来扶她,几个丫鬟不知道她怎么了,都求她回去好好躺着。
有个丫鬟甚至跪下来求她好好养伤,不然给公子知道了,会怪她们照顾不周。
绾绾脸色苍白,她摇摇头,&1dquo;不会的,你放心,”然后她毅然的就下山去了,谁也不敢强拦。
等守卫禀报给温长生,得到的回答是不许阻拦。大家以为是两个人闹脾气,又去找了古溪,希望他去劝劝。
古溪无论怎么问,温长生也不肯说什么,他只好先下山去照顾绾绾。
可是,等他找到绾绾的时候,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第三十七章问世间情为何物(三)
山下一座荒废的小木屋里,绾绾的身体已经凉了很久。
她手腕上的血流到不远处的桌角,混着多年的灰尘,已经干涸凝固了。
绾绾的手上还攥着一方锦帕,古溪记得,那是温长生喂她喝药时,替她擦拭嘴角用的。
她就那样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言,连一句话都没有。
前几天还在商量着婚事,转眼间,准娘就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实在让人不得不扼腕叹息。
古溪抱着绾绾的尸体,回去质问温长生,可是对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怔怔的望着绾绾,还是不愿意开口解释一句。
古溪对绾绾的爱慕并不是一般的仰慕,他嫉妒温长生得到绾绾的青睐,更气愤他逼死了绾绾,现在他想知道原因,可是这个人却如同木头一样,不说话也不知道难过。
温长生的反应让众师兄弟不解,古溪拽着他的衣领就要动手,一个知情的丫鬟跪下来,说出了实情。
大家听了,都沉默不语,若是要怪,也怪不得温长生,更不忍心去怪一个死去的女子。
古溪红着眼睛,他没想到真相是这样,他从喉咙里出了夹着哭泣的笑声,&1dquo;温长生,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你?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在意的,我怎么会在意这些。”
温长生还是面无表情的望着绾绾,一动不动,他在想她最后的感受。
当她被自己逼着离开雁回山,她心里一定难过极了,也许她当时就想自尽,可是她却没有留在自己房里,而是拖着病体下了山。也许是她对温长生失望了,也许是她觉得自己没脸死在雁回山,也许是因为她对生活没有期望了。
总之,温长生觉得自己亲手把心爱的女人逼上了一条绝路。
古溪问他,&1dquo;你听到她故意烫伤自己,心里只想着知道真相吗?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子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自己的身体贴在炭鼎上故意烫毁,她还要在第二天故意把鸡汤泼在伤口上,这样的疼痛,难道不够她脱胎换骨一次的吗?”
温长生终于掩面哭泣,他蹲下身去取她手心的锦帕,可是她握得很紧很紧。
绾绾葬在雁回山的竹林里,石碑上刻着&1dquo;温长生之妻绾绾”,上面的一一划都是温长生亲手刻出来的。
他还记得她生前的愿望,她最想要住在竹屋里,书上说劈开竹子做瓦片,如果盖一层,只能用十年就会腐烂,如果盖两层,那就可以用二十年不会腐坏。
他答应她的,盖一座竹屋给她,时时翻检,一定不会让竹屋腐坏。
她总是说有了竹屋,就可以四季悠然得,因为书中有过一段描写:
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现在她永远住在竹林里,他却只能替她扫一生的坟上枯叶。
这件事过后,温长生的几乎形同一个活死人,虽然还活着,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两年后,掌门人重立了大师兄柳苍言为掌门,温长生和古溪晋升为长老。
柳苍言为了让温长生能够重振作,于是悄悄给他喝了断情散,让他彻底的忘了绾绾,可是没想到从此后温长生性情大变。
温长生不再习武,而是爱钻研奇门八卦和术算,他不记得绾绾了,可是古溪还记得,于是总是有意无意的找他麻烦。
就这样,温长生和古溪针锋相对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他们收徒培养接班人的时候,一干弟子中,苏慕鱼和天月的资质最好,掌门人钦定了苏慕鱼为内室弟子,剩下一个天月,叫温长生和古溪争破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