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二嫂稍一沉吟,拍手笑道:“这样吧,我去借辆四轮车来,推着你出门晒晒太阳。”
“哎!谢谢嫂子!”
魏永明挺身坐起,迫不及待的穿好衣服坐在炕边,就听喀拉喀拉一阵响动,宫二嫂将一辆木质轮椅推了进来。
轮椅做工说不上精美,但打造的十分结实,前面两个小轮,后面两个大轮,下面还有一块宽大的脚踏。
宫二嫂在脚踏上摆了两捆干草,又铺上几层旧衣物和床单供魏永明抬高右腿,推着他出了屋子。
一来到外面,眼前豁然开朗。此处是山坳中一片被竹林环绕的平缓坡地,一条小溪从山顶向下潺潺流淌,溪水两侧沿山坡建有几十幢石头砌成的房屋,阡陌之间的小块田地栽种着五花八门的作物。
时值立秋,天高云淡,明媚的阳光从头顶洒下,将眼前的景致映照的犹如世外桃源一般。魏永明心中迸出难以名状的愉悦和悸动,大口大口的尽情呼吸着新鲜空气,一时间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轮椅不便爬坡,宫二嫂便只推着他在平地上行走。沿路不时有男女老少远远招呼问候,人人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偶尔听到几声鸡鸣犬吠,也并不觉得多么喧嚣,反倒与此间的意境颇为相符。
正陶醉于此情此景之中,宫二嫂忽的伸手向远处一指:“瞧,你二哥在那边坐着呢,我推你过去与他相见。”
魏永明顺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个肩宽背阔的汉子蜷腿坐在山坡边一棵梨树下,双手抱膝面朝远方一动不动的呆。
“二哥!魏兄弟下炕了!”
宫二嫂高声呼喊。
那汉子稍微一扬头,却没转过身来。宫二嫂轻轻叹了口气,嗔笑道:“兄弟别见怪,他八成是又犯魔怔了。”
“嗯?”
魏永明稀里糊涂的顺口答应,正暗暗纳闷时,忽听那汉子咳嗽一声,咬音咂字的朗声吟起了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换~酒钱。”
魏永明茫然扭回头看了一眼宫二嫂,见她笑盈盈的望着那汉子,目光中满是柔情,又隐约带着一丝无奈。
怎么回事?宫二哥难道是个迂腐的文痴?魏永明撑着扶手摆正身体,刚要开口说话,却听那汉子接着吟道: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下~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这几句诗朗诵感情充沛、抑扬顿挫分明,可惜那汉子满口地道济南话,强烈的反差效果令魏永明忍俊不禁,笑着调侃道:“宫二哥是自比唐伯虎?”
“非也,不敢。”
汉子仰头打了个哈哈。
“二哥好情致。”
魏永明又笑:“可您头顶分明挂着满树梨子,未免破了诗中的意境。”
“此言差矣。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万物同源,众生一体。梨树桃花,有何分别?”
“呃。。。”
魏永明闹不清他究竟是大彻大悟还是强词夺理,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对。
宫二哥见他不说话,起身拍打拍打屁股上的泥土,踱着方步来到轮椅前咧嘴一笑:“梦中人,当日匆匆一别,想不到竟有缘在此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