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焉恨恨地朝他背影望了一眼,忽然拔腿追上去,使盡全身力氣推了那人一把:「你還我蛋糕!還給我!」
男人被他推得差點摔倒,惱羞成怒地回過身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你個婊子養的,怎麼還賴上我了……」
藍焉又一次撲了上去。
也許是因為體內緩緩湧上的悲愴,他的拳頭很無力,起不了什麼作用,反被那男人踢了好幾腳。最後一腳踢中腹部,藍焉跪在地上,淚水像層膜一樣遮擋在眼前,無論是靜靜躺在地上的蛋糕、還是男人離去的背影,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他第一次有清晰的感覺,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瘋掉。幾日以來的平和一下子消失了,像是要把什麼情緒徹底發泄出來,他垂下頭失聲痛哭,可究竟是什麼情緒,他又說不清楚。
這好像一個出口,最後的、能被抓到的出口。
許多人走過他身邊,沒有人扶起他,也沒有人詢問什麼。藍焉在野水不是熟面孔,此時又眼睛通紅像個瘋子,所有人只是那樣路過他,像路過他的生命,用或好奇或嫌惡的眼神望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遠。
這就是了。他的人生就是如此的。
然而有那麼一個人不一樣,起碼還有那麼一個人。
藍焉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渾身發顫地彎腰捧起那個孤零零待在一邊的蛋糕。
他很慢很慢地朝老街走,毫不掩飾地抽噎著,時不時抬手抹一下眼淚。這時是午後兩點左右,一天之中陽光最炙熱的時刻,藍焉覺得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被一絲一縷地滲進金色的光,掛在面頰的淚痕幾乎要變得滾燙。
他垂著眼,一步一步向熟悉的店鋪走去。從老街口到BLue,他幾乎能閉著眼睛走這條路線。BLue沒有客人,靜悄悄的。藍焉推門進去,看見聽到動靜後下樓來的倪諍,剛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蛋糕撞壞了……」他抽泣著打開盒子給倪諍看。倪諍愣了一下,很快瞭然,將那蛋糕接過來放在一旁,用力摟住哭得滿臉通紅的藍焉。
藍焉的委屈在這一刻得到徹底的釋放,不管不顧地將頭埋在那人肩上,嗚嗚地小聲哭著。倪諍輕輕撫著他一抽一抽的肩背,低聲道:「沒事,沒事。」
藍焉說不出話來。他有種時間幾乎要在此刻凝固的錯覺,只覺這世上,只有在面前這個人的懷裡,他才是心安的。
倪諍安撫了一會他,鬆開手,捧著他的臉皺起眉:「這裡怎麼回事?」
藍焉這時才覺得右眼下方那塊皮膚火辣辣地疼,應該是剛才那個男人指甲劃到的。他用手去碰了一下:「在地上……摔了一跤。」
藍焉抬眼看倪諍,從他眉眼間捕捉到擔憂的痕跡,擅自將這擔憂命名為「心疼」,心裡慢慢地平靜下來。倪諍的手很熱,輕輕揩去他眼角的眼淚:「蛋糕是買給我的?」
「嗯。」他點點頭,放肆地用手環緊倪諍勁瘦的腰,「我跑到蕎城去買的……在車站那裡被人推了一下,沒有拿穩。」
意料之外的,倪諍沒有對他買蛋糕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他摸摸藍焉的頭髮:「撞壞了就撞壞了,又不是不能吃。」
說完他便想去拿放在一邊的蛋糕,藍焉毫不難為情地掛在他身上,被倪諍單手摟著一點點挪動。倪諍望著懷裡這個樹袋熊一樣的人,忽然使壞地用手指勾了一點奶油,往藍焉臉上抹。
藍焉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抬眼直勾勾地盯著他,趁他不注意時竟然湊近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眼神里寫著:故意的。
倪諍看了一眼他,忽然笑著問:「又不是狗。」
「也可以是。」
藍焉兩隻手搭上倪諍的肩,主動地去親他的臉頰,用氣聲輕輕說:「就是小狗怎麼啦。」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鼻息打在彼此臉上。倪諍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會兒,忽然低頭吻住他的唇。
藍焉回應地很積極,呼吸間含含糊糊地發出一些嗯哼聲。兩人親得難分難捨,就在藍焉以為他們就要這樣吻到天荒地老的時候——倪諍忽然停了下來,將他再次摟緊在懷裡,只是沉默,並不言語。
藍焉埋在他頸窩處,小聲問:「怎麼了。」
又是好一陣沉默。倪諍像是躊躇了很久才把這話說出來:「槍,晚上就能給你了。」
藍焉怔了怔,很快笑著回答:「好。」
他現在不願意說這個,又抬起頭道:「倪諍,你接吻好不專心。」
倪諍眼神很複雜,藍焉卻沒有心思去試圖分辨那裡面都有些什麼。他只想讓這苟且偷得的瞬間無限拉長,再更久一些。
他又仰頭親上去。
兩人黏黏糊糊了一下午,老天似乎也在有意成全,BLue這天沒迎來什麼客人,雖生意慘澹,卻給一雙有情人留夠了親密的時間。
一直到傍晚,藍焉要回外公家去吃晚飯了。倪諍正蹲在地上調試cd機,藍焉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他。倪諍僵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推開。
藍焉把下巴擱在他肩上,呼出的氣息讓倪諍快要燒起來了。他喃喃道,倪諍,再親我一下吧。
倪諍不知道自己的呼吸為什麼要急促起來,他說你先站起來。藍焉很聽話地鬆開他,像脫落的翅膀那樣,慢慢地、慢慢地離開他的背脊肩胛。
倪諍起身,撥開他的頭髮吻了一下額頭。藍焉眼睛晶亮,臉紅撲撲的,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