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二月,其实二月很懂事,从来没有为吃的喝的闹过脾气,这是头一次。
“我就要吃冰棍。”
看着卖冰棍的将要远去的身影,二月哭的更伤心了。
“起来,咱们找妈要钱去,一会儿回来肯定买。”
“她真的走了。”
二月抽抽搭搭的,话音儿都带着哭泣,她索性躺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任凭我怎么劝她都没用。一会一帮孩子跑了过来,蹲在旁边看热闹。讲真,我们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丑,以往我们看见别的孩子吃冰棍,吃甘蔗,甚至是吃油炸饼,我们都紧记着我姥姥和我妈说过的话:
“不要眼盯着人家吃东西,那样儿让人笑话。”
所以,遇到吃东西的人,我们从来都是扭着头走过去,从来不敢多看一眼,这一点,在这个村子里,谁不夸高秀枝的丫头懂事啊。可是今天,二月躺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
“这孩子干啥呢,咋还躺在地当间呀?”
扛着扁担的春嫂子走过来问。
“没干啥。”
我说。
“哦。”
“秀枝家的老二为啥耍熊呢?”
挑着水桶的三妗子路过又问。耍熊,在我们老家,就是调皮不听话的意思。“这大热天的,可别中暑了,快把她整回家吧。”
“嗯。”
我答。
“唉,二分钱,让孩子哭成这样。”
坐在房墙下躲阴凉的王姥姥看了这一切叹息着。
听了这话,二月更委屈了,无论谁去拉她,她就是不起来,气得我没办法了,也走到一边躲阴凉去了。太阳又高了些,晃得街道反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酷暑覆盖着大地,卷起层层热气,热气下的村子,有种模糊的感觉,我擦着汗水,二月还在哭泣,我正要再次去拽她,东面来了一辆手推车,我灵机一动,对二月说:
“快起来,你看来车了。”
二月抹了把眼泪,偷眼看了看,躺在地上没理会儿。手推车摇摇晃晃的从二月身边经过。
“看,前面真的来车了。”
又一会儿,一辆老牛车嘎吱嘎吱的朝我们赶过来,太阳老高了,我们还在原地,我急了。“快起来吧,牛车来了,要踩着你怎么办,牛可不认识你。”
二月侧着脑袋又看了看,然后她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继续躺着,她已经不哭了。
“这孩子,咋回事,咋还躺在路当间?”
赶牛车的人埋怨着,尽量的驾着车靠边走过,我看见了二月紧张的小神情。
“起来吧。”
牛车走了,我又过去拉她,二月的脸也花了,手也脏了,浑身连土带汗,滚成了泥人一样。“你再不起来,我真的走了,你看,那些人都回家了。”
可不,太阳更烫了,烫的连看热闹的小伙伴都跑没了。
二月动了动,又闭上了眼睛不理我,没办法,气的我又跑去躲阴凉了。又一会儿,远远的,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的疾驰而来,震的地上烟土四起,震的鸡鸭四面飞去,吓得我大喊一声:
“二月,快,来车了。。。。”
我的话音儿还未落,就见二月腾的一下,小小的身体一跃而起,迅的跑到墙边去了。。。。
“哈哈哈。。。”
想到这儿,我大笑起来。
“你笑啥呢?”
我大舅不解的问。
“没什么,想起了小时候招笑的事儿。”
说完,我又笑了。我再次的看向铁营子,那里越加黑暗,空旷,模糊,越加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也越的怀念着她,怀念小时候,怀念从前,怀念那些在铁营子里的快乐的美好的一切,那样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我站在桥洞子上,曾经的我的村子在我的不远处,那个我儿时充满欢笑的地方,永远的不见了,她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那百十年的身影,淹没在历史的夜空。。。
尾声
我和我大舅沿着公路往回走,这一条公路笔直平坦,宽阔整齐,公路的尽头是城里,是山端,我的老家,地形东南高西北低,三面环山,城里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好像誓与山川比高低,远处的半空中灯光摇曳,亮如晨昼,远远看去如在云中,在天际,分不清哪里是灯火,哪里是星光,甚至灯火比星空更加璀璨耀眼,照耀着城市的夜晚。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的老家已经和全国其他的城市一样,高楼大厦栉次鳞比,灯火辉煌街道有序,车如牛毛人如流,走在家乡的公路上,恍若走在了天津,上海,或北京,一样的拥挤一样的繁华,一样的相貌一样使人窒息,还有那些孪生兄弟般的广场和店铺,亲姊妹一样的花园和绿地,就连晚上的嘈杂也丝毫不差,让我无法接受:没了我喜爱的铁轨,木房和长满野花杂草小路,没了我熟悉的矿区,吊桥和煤烟池子,也没了那些记忆里的旧景象,这样的城市,不像是我的故乡。还好,明亮的路灯下,那一束束亭亭玉立的秫秸花,扫帚梅花依旧在风中摇曳,它们,让我找回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它们,姹紫嫣红,娇嫩鲜艳,一排排一行行伸向了远方。。。。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