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驹愣了愣,还是去对新娘交待了一句:“你先歇着,等我回来。”
到时候一起回新婚宅子。
新娘的面前依旧用孔雀羽扇挡着,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夫唱妇随,倒是个不太坏的开端。
宴飨宾客之处在另一处大殿。
魏驹到时,诸位宾客已经就座。
国君姬午坐西向东,面前案上摆着七鼎六簋,鼎内盛放牛、羊、乳猪、干鱼、干肉、牲肚、猪肉。
坐北向南的席面之上,最靠近姬午的就是周王室使者李宗的坐席。之后是吴国、楚国以王自居的各国使臣席面,再后是宋国、卫国等国使臣席面。
弥子瑕的席面在卫侯世子蒯聩旁边,案上摆着五鼎四簋,鼎内盛放羊、乳猪、干鱼、干肉、牲肚。
坐南向北的席面上,依次摆着六张案,案上也均是五鼎四簋。最末位的案上坐着魏驹的祖父魏曼多。
魏驹大概知道了,这应该是晋国六卿的席面了。
坐东向西的侍坐位子上,坐着以魏洵为的魏氏子弟。
魏驹虽是新郎,能在这国际化的大宴会上有一席之地,也算是荣幸之至。他的席位安排在侍坐席位的最末端。
魏驹目光扫过众人席面,各人身份地位,便都了然于胸。
周朝礼制等级分明,对宴飨安排、乃至坐席铺几层、各是什么材质都有明确规定。
魏驹的父亲不能算是卿大夫,只能按上士的规格招待,案上摆放三鼎二簋,鼎内盛放乳猪、干鱼、干肉。
魏驹的嫡兄们被按以中士之礼招待,案上摆放二鼎一簋。
而魏驹虽是新郎官,奈何只是个庶子,被按照下士之礼招待,案上摆着一鼎一簋,鼎内盛放干肉。
殿中央六佾舞女们正在翩翩起舞,八乐齐奏,一副钟鸣鼎食的恢弘宴飨场景。
魏驹不敢怠慢,跟随父兄的礼仪依次进食,等待着祖父魏曼多所说的“外交厮杀场”
时刻到来。
菜过六味,酒过三巡,六佾舞女们退下中场休息。
国君姬午执爵,对右的李宗笑眯眯问道:“尊祖,汝乃大贤之后,寡人这晋地舞乐,观之如何?”
姬午的声音不算大,全场却寂静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这话信息量很大,有点像楚庄王当年的“问鼎有多重”
。
李宗是周王派来的使臣,问他晋地舞乐如何,岂不是要李宗把晋国的舞乐,同周王的舞乐进行比较?
简短一句话,把晋侯的雄霸天下的野心彰显无余。
李宗不愧是老子的儿子,回答问题不卑不亢。
“晋侯之舞乐,尽皆遵循周礼,实乃诸侯之楷模。”
在这个早已礼崩乐坏的时代,晋侯还能一板一眼地遵循周礼,未曾行僭越之举,已经很好了。
姬午哈哈大笑,他要的就是这个“诸侯之楷模”
称号。这表明,晋国还是那个能号召十八路诸侯的泱泱大国。
而且,他一板一眼地遵循周礼,也是给晋国六卿们打个样板。
周王室早就没有实权了,我晋侯还是老老实实地遵循周礼。
我这个被架空实权的晋国国君,你们六卿也该好好供着才是。
魏驹目光瞥向六卿之的士鞅。士鞅是个白苍苍的老者,只是低眉垂目,仿佛在打盹,没听到这些话。
此时,鲁国使臣席位上的叔孙州仇话了:“尊祖此言差矣。若单论礼乐,我们鲁国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当为诸侯之楷模。诸位岂不闻‘一沐三捉,一饭三吐哺’从而使天下大治?”
叔孙州仇是个年近三旬的青年,蓄着短髯,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威严。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之声渐起。
连打盹的士鞅都睁开了眼睛,捻须微笑,好不得意。
魏洵和魏铮父子俩的小声交谈也落入了耳力甚好的魏驹耳中。
“这叔孙州仇是如今鲁国叔孙氏的宗主。鲁国如今公室弱小,三桓强盛。叔孙氏如今快成三桓之,自然认为自己叔孙氏执政鲁国劳苦功高,应该与鲁侯同等待遇。”
魏驹听明白了,看来鲁国和晋国的现状差不多。晋国是六卿势力强过国君,鲁国是三桓势力强过国君。
人都是自私的,叔孙州仇如今在鲁国前景大好,自然为自家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