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丽丽留给游以情的,并不是只有那一道死而复生的心口伤疤。
真正让他陷入深渊的,是无法填满的空洞,与拒绝愈合的创面。
在贝丽丽彻底将身边的人际关系搅成一团糟之前,信步闲庭出面及时“止损”
,将她带离了众人的视线。
“她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其次才是一位妻子,一位母亲。这是他带走她时,对我嘱咐的话。虽然……我并不知道以后的她,还愿不愿意接受这两个不存在她记忆里的……陌生的身份。”
信步闲庭认为贝丽丽需要时间重新认识身边的一切,她需要时间去拾起被她扔下的包袱与责任。
年仅十二岁的游以情被送到了奶奶身边。
坚信爷爷的离去和贝丽丽脱不了干系的奶奶这下更不待见她,病急乱投医地被算运势的神棍灌输了一些有的没的,用符纸和神水折腾游以情,想把这个唯一的乖孙保护起来摆脱灾星的霉运控制。
所有对信步闲庭无用的说辞,从身边的人嘴里,有意无意地往游以情的耳中输送。
“给她治病花了多少身家?她到底有没有自己藏私房钱啊?该不会是装失忆想逃避责任,看咱们家现在落魄了就想一走了之吧!之前是谁让你爸辞了那么稳定的工作去弄那些疙瘩玩意的?现在反悔了想独善其身了?”
“尽教孩子一些不长出息的玩意,还花钱买什么破游戏机。看以情现在离了那些脏东西后成绩也变好了不少。”
“以情,咱们家就靠着你了,你可不能像你那瞎了眼的爹一样,弄得现在这样快要家破人亡。你是好孩子,别被你那不成器的爸妈带偏了……”
信步闲庭与贝丽丽两人成为了家族中的异类。
被留下的游以情在那样的管教中被软禁起来。
即便是用住宿生的身份逃避了喝符水和求神拜佛的日常,只要和亲人接触,这些话语就会像藤蔓一样死死地揪着他,裹挟他在这些斗争中站队表态。
奶奶甚至过激地在游以情拒吃来历不明的转运药时以死相逼,称反正一家都要堕入邪道不如直接早点了却这种没救的人生去找爷爷团聚算了。
“一开始,我还会有问题,还会有委屈,也会不满,也会哭泣泄。但那些只会让事态变得一团糟,没人在意那些在他们看来是小孩子闹脾气的状态,他们只是想让我接受那些教诲……然后我现,只要我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不会再纠结那些话,也不会再逼迫我去仇恨父母。”
流下再多的眼泪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样倒不如,放弃去思考对错,放弃去挣扎事理,一切按照他们心中所想,表现出他们想看到的一面就好了。
去做听话的,循规蹈矩的,符合他们心中所想的最理想的那一个。
“我选择了顺从。”
得不到答案的内心疲于求解,填不满的空洞自我溃烂。
封闭了自我的意愿后,自己就变成了他人眼中一面扭曲的镜子。
只要人们从中看到了自己想见到的样子,就不会再多去执着之外的事。
游以情的顺从平缓了这股本要将他扯得四分五裂的暗流。
大概每个人都想在这种无止尽的猜疑与疯狂中得到平息,唯有主动站出来成为支点,才能将腐坏的节点收集起。
“当克制和麻木变成习惯,我就不会想再去期望规则之外的事。”
对与错已经被摆放端正,只需要一个坚定不移的执行者。
信步闲庭与贝丽丽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里时,贝丽丽对周围的人又有了极大的态度转变。
她不再像最初那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面对亲戚们或酸或怨的言语,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反馈。
她反而积极地开始帮扶起信步闲庭的新工作,主动与关系碎裂的亲戚缓和关系,并且从负好感的起点重新与奶奶沟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