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穿了一件寿衣,大白天坐在棺材里,一边愣神,等待前来担任司仪的素青。
“我…在给自己排练葬礼啊。”
他试图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希望让吓了个踉跄的少年安定下来。
“你看看,你看吧!说小仪倌,小仪倌就到,你还真是个小及时雨‘素江’啊!”
身着寿衣的老者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他又忘了小仪倌叫甚么。
“呃……李素青,对,对,你叫李素青。”
“你记性最好了,我老了,总是忘事。”
王客卿苦笑道:
“小娃娃,你有所不知,想当年的我,也是从一个普通的仪倌做起……”
老者又继续讲了些“陈芝麻烂谷子”
的陈年往事,他在讲堂上说过好多次,
甚至还有什么遇到过‘剑仙荡魔’的生动场景,总之,许多故事的可信度存疑。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他本想要继续絮絮叨叨地讲下去,他总想能够絮絮叨叨地一直讲下去……
可他也记不清了,自打人一老,这精力跟心血,便是一天不如一天,从此日削月割,以趋于亡。
这时候,连唠叨都成了一种奢望。
王有宏客卿沉默半晌,自嘲道:
“什么往生堂资历最老的客卿,依我看啊,我倒像个‘忘事堂’的老客卿!”
入秋以后,老王头的精气神一天不如一天,有的时候就连家里烧着火做饭都忘了,好在钟离先生及时赶去灭了火,才没有酿成什么事端。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中医小故事:
雀啄脉,七死脉之一,较为罕见。
一位中医老师身体每况愈下,临走的时候在病床前,老先生笑着对同学们讲:
“来,你们把一下我的脉象,雀啄脉,大家要记住它!”
眼前老王头的神情突然和这个故事里的老中医有些重合,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诶,我说,这回是你来晚了。”
“看吧,还不如老人家守约呢!”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亦如故事刚刚生时那样,王客卿的要强之心压根儿就没变过,这一刻,他终于在某中意义上,战胜了“迟到早退”
的李素青。
他笑得开心,这场胜利他记得清楚。
“那我就不让你五日后再来了!切,你等得起,我还等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