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其实比较简陋,因为素查带的钱都用来给封迁治疗了,安亚交了房租后也没有太多富余,而我和介错、封迁和昂根本就是穷光蛋,所以晚宴并没有他们讨论了半天的冻猪肉、水煮鸡之类,只有一些春卷、粽子等,还简陋地包了素菜馅的饺子。
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十分满足,在阿原的热情招呼下,气氛完全调动起来,大家毫不客气地就着阿原带来的酒水饮料看餐馆电视,打扑克、下棋,其乐融融,即便语言不通,却也玩得热火朝天,一直持续到深夜。
安亚看快到午夜了,就提议找个地方新年倒计时吧,于是大家来到天台看别家烟火。
登高望远,小镇灯火尽收眼底。安亚兴奋之至,拢着双手做成喇叭状朝着远方大声呼喊。素查说她是在庆贺自己的新生,因为以前她在家里从来没能做自己的主,一直都是家里的工具,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就好像重新出生了一次。这让我不免唏嘘——自由的代价可真是来之不易啊!
素查问:“楼拉,你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吗?”
我转头看看昂和介错,心中暖暖的,说:“方向我不知道,但我今年有失有得,虽然我失去了我的父母,却找到了真正想要保护、想要依靠的家人。不管身处什么样的险境,只要能跟家人、朋友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我趴在天台栏杆上,一边和素查聊天,一边伸手指点着楼下各条街道流光溢彩的新年灯光。在微醺的朦胧中,那些金黄色的灯光四处流动,像条流淌着金黄美酒的河流,看起来那么温暖、那么美丽。介错忽然从后面走上来,把我的手抬向了天上闪耀光芒的太岁星:“来,帮我把它打下来。”
我掩面笑话他一定是喝猫了,却也配合地以手比枪,瞄准了太岁星,可嘴里还没来得及声,只听四周猛地传来“砰砰”
的声音,无数焰火从不同的方向打上天空,仿佛将我们包裹,然后在深蓝色的天幕中散落开来,造型各异、五颜六色、光芒万丈,昂和安亚兴奋得大叫大跳起来,而太岁星在如此壮丽的光芒中仿佛自惭形秽一般,再也不见踪影。
介错突然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有些哽咽地说:“楼拉,谢谢你陪我熬过这一年!你就是我的天乙贵人!”
为避免尴尬,昂转过去对其他人说:“我们大家都许个新年愿望吧!——我先来,我祝愿今年大家都平安,我姐姐能永远幸福,猫鼬哥能尽早实现他的计划,还有我……”
素查打断他:“停停!你这都多少个愿望了?该我说了——我希望今年能够回到故乡,陪我妈妈安享晚年!”
安亚也许了愿,素查说她想挣多点钱在都开个自己的手工工坊,有可能的话,还想去学校里读书。
大家看看阿原,她拄着拐,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深吸一口:“我就是个生意人,没你们这些虚头巴脑的弯弯道道,能财就是目标,未来我已经看到了。”
然而问到我们三个人的时候,竟都有些茫然,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太过注意自己的想法。思索良久,封迁看看安亚和我,说:“希望以前被我伤害过的人,都能原谅我。”
我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停留在昂和介错身上,说:“我说过了,如果能跟家人和朋友永远在一起,平静生活就好了……”
最后轮到介错。他低着头,微卷的头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许久才口齿不清地说:“我想和楼拉……”
听到点名,我急忙抬头,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深邃得像是要把我吸进去。我心中一动,不禁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其他人也面容严肃,紧紧盯着他,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愿望来。
他眼神深邃地凝视我几秒钟,却突然一转头,匆忙蹲到一旁呕吐去了,看来真是喝多了。大家伸长的脖子明显失望地缩了回去,看起来就像是漏气的气球,瞬间矮下去一截。
阿原顿时哈哈大笑,连拐都撑不住了,跌倒在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妹妹你可真是他的呕像啊……”
我被戳到痛处,简直气急败坏:“说什么呢老妖婆?”
封迁怕我借着酒劲跟阿原动手,摁住我肩道:“介错喝酒不上脸,偏偏酒量还不行,你还是送他回去休息吧。”
“你怎么知道?”
我反手一甩,封迁霎时将手抽回。
“我怎么知道……他以前是我的组长,我也在第一分组干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
封迁凑过来低声道,“但介错以前极少喝酒,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喝酒都是灾难,请你赶紧送他回去。”
我狠狠瞪了几眼阿原,她一面在安亚的搀扶下爬起来,一面朝我摆手,继续笑:“从来没见过阿古对谁那么上心过,快带他回去,你俩好好深入了解下吧!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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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搀扶着介错回到暂时作为房间的仓库,帮他弄干净,照顾他躺下。我自言自语道:“阿原才是你的贵人吧!我那么笨,明明什么都帮不了你!”
说着转身想走,他再次叫住我。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莫不是又准备跟我讲什么月球潮汐计划?……可千万别了。这样想着,却老老实实地把纸笔都找过来交给他,还盘腿坐到地铺前,像学生一般洗耳恭听。
介错说:“楼拉,你不要恨阿原,她挺可怜的,做到现在这样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