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说。不过比他们更厉害的高人注意到勿忘我身上的伤痕,并主动提起你,你先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原委。”
我向她做了个噤声,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车一进入孤山阴宅地界,喋喋不休的紫眼狐狸立即老实了下来,这里是别人世界之子的地头,每个镇子每间便利店甚至每所炮局全是他们的人。当阔别三个多月的吕库古公馆一下子出现在眼前,那歪倒的黑铁门,污浊的喷水池,以及积满泥浆大大小小的水洼,不禁叫人唏嘘感叹。这里的每一寸角落,都浸透了我们的血泪,以及无穷哀伤。只不过,废宅已被博尔顿彻底接管,在正门前加装了护栏,不再放任闲人随便乱闯,总算是有了些生气。
在范胖马洛的强烈要求下,我们重新走了一遍最初的路线。由品字形大宅溜一圈,再下到右侧公馆的底厅,然后沿着楼廊去藏品室,最后走螺旋铰室的梯子下到黑泥地。
不知弗拉维斯大妹的尸骨是否安在,我特地去草巢空穴扫了一眼,那里被重新修葺,碎骨骷髅和厌头罗金匣已被妥善下葬。不仅如此,世界之子还建了个神坛,燃着许多恩膏蜡烛。
“8年前,我们是由这一头闯入这个地形复杂的迷宫的。”
作为不同时期进入同一所废宅的老戴,则是另一番感慨。他引着我们走去关押云诺虫的倾斜牢笼,指着厚墙背后描述起来。at队员在公馆内没查到任何暗道,却意外在侧后的一块墓地前,现了一个排雨水的短渠,由着那头刨坑直接来到下水道,然后靠塑性炸药一路高歌猛进,最终抵达了仙境。
“而你们三个,那时正在研讨要如何下去,将包袋丢在这。”
勿忘我早已忘了不快,挽着我胳臂指着眼前,道:“我不知破机子究竟是干嘛的,碰了几下就冒出火花。而后你们回来,我人就坐在这个角落,一边听你们煞有其事地分析,一边掩嘴偷笑,那时候真美好啊。”
“谢谢,你可真是好心,不仅放了把野火断绝我们退路,并且沾沾自喜躲在一旁看我们与半神连番拼杀,来为自己牟利。”
范胖回想起当初的惨状,不由气得面色铁青,道。
“好了,再多感慨留在心里,往后再来就得买票了,阴宅一日游到此为止。”
钢铁直男勒令闲杂人等止步,至于前方的破墟败墙,只放行我、林锐和勿忘我这三个当事人前往。
然而在辗转攀爬这片复杂迷宫的途中,我等本以为会撞见等候的人群,结果却一个都没见到,就连为此而来的圣维塔莱也不见踪影,整座仙境空空荡荡,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和零碎的脚步声。很快,我等三人来到了最早瞧见的默环角菱,那里只是草草被修葺一番。
“这也太偷工减料了吧?”
林锐用肩头顶了我一下,朝线绳圈努努嘴,说:“我感觉比上回铁牌铝片多了不少,咱们见到时也那样么?你催着我翻看,结果却将手指割破了。”
“这样的绳圈在仙境另一头还有几个,你被她绑走之后,我与范胖随着大队人马去一一拆除,规模比这个大了许多。”
我在默环阵前来回踱步,伸手想摘一片下来看看。
“别随便乱碰!”
贼婆娘见我俩正好奇地靠上前,忙将手中摆弄的梅花针和死魂露掷下,厉声喝道:“它是个环,当然会与过去不同,这套绳结看似简单,却凝结着上千年的智慧。”
“那你给咱俩说道说道,这怎么个凝结着上千年的智慧?另外设局的圣维塔莱呢?”
“默环角菱就象个连环套,必须一个个拆除,而且次序绝不可弄错,否则就会像阴蜮那样,所有出入口徐徐消踪,人也被困死其中。因此设这套绯局的人,从来不是为了玩男变女的把戏,那是云诺虫之地特殊地理环境导致的副作用。”
勿忘我站起身,让我们聚拢到她面前,叹道:“那时我开夜车,不巧将他们的吕库古小姐撞死在公路,所以采用皮术,伪装成那女孩模样杂藏在提灯丧妇中,当见到你俩嬉戏打闹,不由灵机一动,这才打出死魂露炮制出一名新的吕库古小姐来为自己脱身。甚至可以说,连我自己也无法相信能够办到。”
正因这个缘故,魂镰找来的高人们也是将信将疑,甚至认定我们必然会失败,自然没有兴趣留在此地观摩。紫眼狐狸说,林锐已有过一次成功的案例,所以问题不大,而我并没有其他时空女性的自己,她打不了保票。但krys的预言指明了结果,故而试总比不试要好。
不过这套众人自我猜想的理论,直到那晚在net车库底下的长谈,才被击得粉粹。也许是躲藏在krys神清里的神秘女人急于想摆脱束缚回去未来,才将这个本不该众人知道的秘密吐露出来。她说最初的人类其实是实验性的劳作工具,一种雌雄结合的怪物,可是谁都没料到,这个物种的繁衍能力实在太强,很快就出了可控范围。因此造物主才做了基因修改,将男女严格区分开。这些遗留痕迹,体现在我们当代人身上的许多无用器官。
在不断的改组基因和增加功能实验下,人类自然而然就出现了突变,逐渐有了各式各样的怪物。例如体格佝偻的穴人,力大无穷的巨人,还有既能是男又能是女的异人。这些亚种经历了十几万年岁月洗礼后,有些彻底灭绝,而有些残存了下来。异人不是种族,也无需继承血缘,它本就是基因组里的漏洞,存在着微乎其微的几率,任何人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显而易见的,林锐便是这种人,他只需透过外部触因刺激,就能切换过来。而我既然是预言的组成部分,那么自然也是名异人,这便是那晚krys讲述的基本原理。
“所以,现在被验证下来,其实你也是名异人?我的天哪,那你有什么感觉?既然昨晚就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派恩维尔见我,而跑来电视台?”
dixie偷偷打量着我的侧脸,既惊又喜,道:“太离谱了,居然比我长相更好,我一个真女人反倒不及你一个假女人!”
“因为我太震惊了啊,没想到曾在仙境虚幻的模样真的成了现实,整颗心都快要跳出心房。所以整晚都在打量自己的身体,这里捏捏,那里摸摸,激动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甚至连洗浴,都不敢睁眼看镜中的自己,心中顿生强烈的罪恶感。我现在终于明白,走在路上被人背后吹口哨,或是坐电梯有人故意紧贴着你,女人心里会有多厌恶了。”
我舒展着四肢,解开两颗衣扣,说:“真实的感受,是一下子人变得无力,并且连呼吸也被挤压得不通畅。”
“哈哈,besson,下班后咱们去梅西百货,我给你挑几套适合你体型的衣裙。这套西装谁借给你的,看着就那么别扭。”
她依旧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抬起眼,柳眉蹙紧在一起,轻叹道:“貌若天仙固然好,但你不会一直这样吧?再也恢复不回来了?”
“那是死魂露导致的,它通过梅花针进入脊椎,然后完全溶解在髓液里。随着时间流逝,会慢慢被排出体外。待到一周后自然蒸,你所熟悉的那个besson也就回来了。”
我抚着她清丽的脸庞,又有些懊恼,说:“然而出了吕库古阴宅抵达柳条镇后,等在那里的高人们,却不打算让我那么快复原,他们说这个工程要落实,我可能得保持现状半年之久。”
“你起先不是说,搞这套伪装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佐治亚某个邪教的麻烦么?怎么现在变成了工程?那些高人又是谁?难道是贼婆娘说服了他们么?这是怎么回事?”
变成这副柔美体姿后,我们自然要去柳条镇拜码头。小老汉早就喜形于色地等在加油站,当见到曾经的吕库古小姐又出现在眼前,激动地扑倒在她怀里,久久不愿放手。而站在土道旁的拳王、丧妇等人,也是十分感慨。作为一起从阴蜮尸堆里拼杀过来的旧相识,他们只接受曾经的模样。而老戴也是个花花肚肠,早已将勿忘我丢在一旁,挽着我胳臂不放,声称我的模样最符合他的审美,可惜我的本质是个男的,不然他都要打破常规想恋爱了。
尤比西奥请来的高人共计八人,分别是六名圣维塔莱和两个库里亚人,他们是由暗世界高层直接指派,特地从欧洲横渡重洋而来。为什么一件摧毁佐治亚小团体的事惊动了白狼仲裁院?连智囊团都配到位了呢?这个原因,正是前一次勿忘我在回避场里与他们的密谈结果。
她所谓要再凑一人的家伙,也夹杂在人堆里,不过根据沙利文来的讯息,这个女人可能用不上了,因为莉莉丝正在四处网罗人马。此女虽然面生,但体型给人熟悉之感,当她一开口,我立即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正是山铜矿井大战时,带着面罩的金光党女蟊贼。
那么与她有着血海深仇的林锐,是否会一如既往地想扑上前杀了她呢?只能说情绪固然有,但不再那么强烈了。因为当我们一行三人从破墟败墙的幽暗之处出来时,伫立在黑泥地间的krys,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感伤,与林锐紧紧拥吻在一起。直到这时她方才明白,连日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女友,正是躲在神清里秘而不宣的小苍兰,这两个在异世界共度17o多天的苦命鸳鸯,终于在现实中交织在了一起。
“你们所有人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何始终瞒着我?”
于是,她将怒火泄在我身上,出天籁之音高叫:“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我根本不愿回到现实,我想永远待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