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戍武身后的幕僚借着倒酒上前道:“贵妃娘娘在殿后竹亭设了小帐,请将军一续。”
周戍武斜眼看了眼上面坐着的帝后,冷哼一声,向外离去。
广明殿殿后竹亭中,周意薇瞧见自家哥哥冷着脸过来,不悦道:“哥哥,陛下册封我为贵妃,不仅亲临册封礼还破例举办了宴会,可见陛下将军对咋们周家的重视,哥哥适才这般下皇上面子可是不好。”
周戍武坐下,朝着桌案重重一拍,怒道:“办个破宴会,亲临册封礼便是对咋们周家的重视了?老子在外面浴血奋战,替他巩固疆土,他不封我个爵位倒也罢了,便是连个皇贵妃也不愿赏本将军的妹妹。”
“哥哥慎言!”
周意薇闻言一惊,连忙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周戍武浓黑的眉毛向上一挑,不屑道:“薇儿放心,一个皇贵妃咋们也稀罕,哥哥定会让你坐上中宫之位。”
风吹动着竹亭中的帷幔,那假山侧的树影微微晃动,在风中归于平静。周戍武身侧的幕僚抬眸向外瞧了一眼,垂候在原地不动。
慕卿嫣坐在6离风晟身侧,瞧见6离风晟搭在腿上的左手紧紧握成拳,嘴唇翘起似带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她最擅观察人心,又与6离风晟相处了三年,对这心思深沉难测的帝王亦是有所了解。适才刘远福附在6离风晟耳侧说的话,她也听了个大概,知道6离风晟此刻已是怒极了。
周家是在萧家还未退隐之时,6离风晟暗中提拔的,自萧家交出兵权退出朝廷之后,武将之中以周家为大。
周家收东夷,征西州,现今镇守皇城邻下要县桐城,势力如日中天,皇上早起了忌惮之心。可周家不知收敛,这几年更仗着军功屡屡以下犯上,出言不逊。
周戍武虽是皇上亲自提拔,勇猛刚强,却贪心不足、恣意张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帝王已起杀心,今日恩宠不过是做给言官和天下人看的。
风光荣耀、千恩万宠堆砌成巍巍高楼,轰然倒塌之时,越是白骨森森、凄惨悲然,慕卿嫣想到这心底不由得泛起一片寒凉。
淑贵妃回到席间,挽着6离风晟的手臂娇笑嬉闹,6离风晟早已敛去适才的怒气,满目柔情由着淑贵妃倒在自己怀中。淑贵妃挑眉看向她,眼中尽是得意。
6离风晟的惺惺作态与淑贵妃的洋洋自得,慕卿嫣尽看眼中,只觉可悲,真是好个天家恩宠。她起身道:“陛下,妾不甚酒力。”
6离风晟忙起身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夜晚雪大风凉,皇后便乘朕的舆撵回去。刘远福送皇后回宫。”
皇后亦有舆撵,只是她素来不喜乘坐,更愿意多走走,慕卿嫣蹙眉想要拒绝,刘远福已立在一侧道:“皇后娘娘,请!”
乘坐帝王的舆撵,这是何其的尊贵荣宠。淑贵妃冷眼瞪着她,适才的得意已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嫉妒和恨意。
慕卿嫣眉心微动,心想6离风晟这是借自己敲打淑贵妃,也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彰显对她的非凡宠爱,她不再拒绝颔谢恩,离席而去。
席间的众人看到高位上的帝王亲自扶着皇后下了玉阶,双目柔情,目光一直追随着皇后离去,心中皆不由得叹赞钦佩帝王对皇后的深情厚爱。
6离风晟嘴角噙着笑落座,无人看见那双看似深情的眼眸中,掠过一抹阴鸷凉薄。
辉煌尊贵的帝王舆撵之上,慕卿嫣厌恶的阖上双眸,这舆撵再如何堂皇富丽精妙巧绝,象征着何等的荣宠尊贵,于她都不过是一方束缚困禁的牢笼。
她双眸紧闭唇边勾起一抹讥笑,后宫、前朝、整个天下,人人道她慕卿嫣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是皇帝的逆鳞无人敢碰。
可她知道自己不过是6离风晟手中的一枚棋,是丰满他帝王人设,不可或缺的一枚好棋,更是他得不到却偏要得到的一个玩物……
舆撵猛的一停,有人竟拦轿高声喊冤,慕卿嫣听见刘远福斥了一声大胆,命宫卫将外面的人拖下去。
拦天子舆撵喊冤,这是不要命了,还是当真受了天大的冤屈?慕卿嫣掀开舆撵,瞧见一袭青衫的男子被四个宫卫架着向后拖拽,他不停反抗,脸上挨了两拳有些乌青,可脊背却挺直如寒松,自有一番傲骨之风。
他突然瞧见自己似见了救星一般,一双眼眸锃亮,连连高声喊着求她做主。
慕卿嫣眉心轻折,那人面容声音皆有些熟悉,她从舆撵中出来,“放开他!”
刘远福见慕卿嫣从撵中来下来,忙上前扶着,劝阻道:“皇后娘娘此人胆大狂妄恐伤了您,您还是先回撵中,交由奴才处理。”
“你是何人,拦轿何事?”
慕卿嫣问道。
那人挣脱侍宫卫,向前疾行两步,直直的跪在地上,刚正的脸上悲愤难消,“皇后娘娘,臣乃御史闫辰一,求您劝说陛下,为那枉死的江南士子做主!
闫辰一?慕卿嫣心中轻念,她知晓此人,这人以清正刚直、嫉恶如仇、爱民如子而誉名中朝,是一位难得的清正好官。
慕卿嫣蹙眉道:“后宫不得干政,你既是御史,有什么冤屈可在朝堂之上直禀陛下,或找刑部与大理寺,怎求到本宫这。”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此事恐只有您能劝住陛下,因臣斗胆猜测此事与娘娘有关!自两个月前江南几十名士子连连惨死家中,陛下命刑部与大理寺一同探查,可最后却不了了之,可臣独自调查却现这些惨死的人,皆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都曾爱慕……”
慕卿嫣瞳孔猛地一震,只见殷红的血溅落在雪地上,闫辰一跪在地上,双眸直直盯着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都曾爱……慕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