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压死娄亭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全剧中情感表达最浓烈最外放的一场,也是他唯一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戏。
其实这种起伏很大的情绪要比那些内敛无声的表演容易很多,偏偏易缪之前再细微的情绪都能表现的很好,这一场戏却怎么也进入不了。
阑导喊了声停,对易缪说:“你的感情太浮于表面了,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难过,我只能从眼睛里看出来这个人在大哭,他好像很难过,而不是说自肺腑的体会你的感情,这样根本感染不了观众,你先去歇一下,想一想。”
他没有骂易缪,因为他也感觉出易缪很努力的想哭得更深情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入口。
哭了快一个小时,易缪嗓子也哑,眼眶通红,甚至鼻头都红了,眼睫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刚才哭的狠了,边往座位上走边抽泣,泪珠子往下流,根本停不下来。
他让小齐把原著递给他,吸着鼻子哆哆嗦嗦地找那一章的情节,却因为哭的太狠,心里着急怎么也记不起来在哪一页,胡乱翻找着,找不到就泄气的扔在一边,搭耸着肩膀泄气的坐在角落,不说话。
易缪没有父母,他也没有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从未感受过绝望,他很努力的带入娄亭的角色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成翊,你去帮他找找感觉。”
阑导指着在角落种蘑菇的易缪,成翊经历丰富,演过类似的剧情,以前在其他剧组也会被当成老师,代替导演讲戏。
成翊困惑:“我?”
阑导拍了拍他的肩,恳切地说:“我跟他说太多了,他可能都听麻木了,你去给他讲讲,你说话他听得进去。”
易缪可是公认地成翊吹。
成翊偏头瞧着易缪垂头丧气的可怜样,施施然放下剧本起身,导演的话他还是听的,如果真放任易缪坐在那儿想,可能想破脑袋都没办法想明白,晚上他们还约了吃火锅,哭肿了眼睛还吃什么火锅。
更不用说,成翊还有好多事想在易缪身上探个究竟。
“擦眼泪。”
成翊递给易缪,“怎么找不到感觉?”
易缪抬起脸等成翊帮他擦,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张面纸悠悠飘到自己膝上。
“……”
小气鬼,自己都这么难过了,擦个眼泪也不愿意。
“不知道。”
易缪扭过头,有些自暴自弃了。
“如果带入不进去娄亭,就想一些自己的事。”
站着总有种说教的感觉,成翊蹲下,直视着易缪的眼睛,易缪知道自己哭了太久,眼睛说不定都肿了,故意垂下眸子不看成翊,所以从成翊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略微有些下垂的眼型,显得很是颓废,易缪的眼睛很灵动,灵动在眼神,只是现在眼里无光暗淡,端是一副小可怜小白菜的样子。他鼻梁高挺,鼻翼上的小痣也分外惹人怜爱。
“想什么事情呀。”
易缪不明白。
“可以是人,可以是某件珍爱的东西,你幻想这个人意外去世了,或者东西被人毁坏,当他们消失再也回不来了,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再将这种情感转移到娄亭身上,要知道娄亭失去的不仅是父亲,还有他对于美好世界的幻想,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单纯的表演悲伤其实弱化了娄亭的情感。”
成翊又问,“你有什么特别珍惜或者喜欢的东西吗?”
珍爱的东西吗?
易缪陷入沉思,他的猫生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个人贯彻始终,那就是成翊。
他在一个月不到被猫妈妈抛弃在a大校园里,小奶猫没有求生的能力,一场夜雨就差点带走了他的生命,他湿哒哒的趴在草丛中,气若游丝地着“喵喵”
的叫声。
“救救我,好冷…”
或许真的要死了。
他的声音微弱,甚至不及雨声,在偌大的校园里谁会注意到一只将死的小猫呢?
奇迹出现了,成翊如同一道光走进了他的生命,一把伞遮在易缪的头上挡住了豆大的雨水,成翊温暖的手轻柔的拖住他的身体,把易缪揣在怀里,声音冷冷清清,但在易缪心里却犹如温酒,醉人暖心。
“别怕,会没事的。”
“喵。”
好。
成翊救活了他,却没准备养猫,因为他那个时候也准备进入娱乐圈了,和家里人闹得水生火热,年轻气盛用在成翊身上最为贴切,他不准备多一个小累赘养在身边。
易缪怕成翊不要它,整天乖乖巧巧的腻着成翊,只要成翊看自己,易缪的喵叫声就能嗲的掐出水来,成翊看书,它趴在成翊手边,成翊上课,它一路护送到门口,就用这种死缠烂打加卖萌的精神,易缪打动了成翊,从小野猫摇身一变成了家猫。
他的前半生围绕着成翊,每一出故事都与成翊有关,每一页的页脚都被刻上了成翊二字,人类或许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依赖,但是作为一个猫而言,主人就是他的所有,这一段感情里有爱也有孺慕之情。
猫的一生不过十几年,易缪陪了成翊二分之一生命的时光,他怕疼打疫苗时骂娘,吃猫粮挑嘴,洗澡的时候叫得天崩地裂,被抱了还要用肉垫踩脸,但如果成翊出意外,他可以想都不想的冲过去帮他挡住所有伤害。
因为是你,也只有你。
那一次被疯狗袭击,易缪挡住了,如果没有挡住…。
如果差了分毫,是成翊倒在血泊里,成翊在他面前失去呼吸,易缪不敢想,他强迫自己去想想这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