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娃说:“啥事儿?大惊小怪的。”
“秀娟吊死了。”
李大拿说,他的嗓音哽咽起来。
“啥?”
梁三娃说,睁大了眼睛。
李大拿大声说:“秀娟吊死在我家牛棚了!”
“诶呀!看看。”
梁三娃说,放下酒杯,和刘玉兰一起下了炕。
四人来到李家牛棚。木板搭建的牛棚空间不大,草料放在门口的里面,右侧牛栏里,一头老牛受到惊吓,哞哞地叫。李秀娟吊在牛棚的梁上,想是死了有一阵子,此时她的一双眼睛灰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梁三娃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吊死的秀娟,然后看着李大拿,“秀娟因为啥吊死在牛棚上?”
他说。
李大拿说:“我也不知道因为啥?”
梁三娃说:“之前你没看出一点征兆?”
“有。”
李大拿说。“她从火车站回来时闷闷不乐,我和玉琴招呼她吃饭,她连饭也不吃,一个人钻到屋里去了。”
“秀娟白天去火车站了?”
梁三娃说。“她在火车站干啥?”
“她卖茶叶蛋贴补家用。”
李大拿说。
刘玉兰说:“秀娟乖巧孝顺,性格内向,要不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她一定不会走这条路。”
梁三娃说:“是这个理。在火车站一定有人欺负秀娟了。”
梁小东站在牛棚时,耳朵里嗡嗡直响,脑海里像是放电影一样,将他和秀娟的过往都放送了一遍。小的时候秀娟小东哥长小东哥短,大了,秀娟即将成为他的新娘,这几日,他心里一直盘算,娶了秀娟,他一定好好待她,和秀娟平平凡凡地过完一生,只要他肯吃苦,他们的生活总会好的。可是现在秀娟吊死了,他的希望成了泡影。他想去火车站,寻找欺负秀娟的人。他转身走出了牛棚。
梁三娃和刘玉兰跟上他。外面天色漆黑,万家灯火璀璨,婆娑的灯光晃耀在雪地上,烟筒呛人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里。
刘玉兰跑到梁小东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儿子,”
她说,“这是干啥去?”
“去火车站。”
梁小东说,甩开刘玉兰的手,大步向前走。
“不许去。”
刘玉兰说,再次抓住梁小东的袖口,梁小东甩开刘玉兰的手,刘玉兰这次急了,嚷嚷着:“不许去。”
一把抱住梁小东的腰,梁小东掰开刘玉兰的双手,一把将刘玉兰推倒在雪地上。刘玉兰坐在雪地上,双手重重地拍击自己的大腿,哀嚎着说:“这可如何是好?天煞的四人帮,害人不浅呐!经历了十年动乱,这社会上还未消停,到处是流氓地痞了呀!”
梁三娃跑到梁小东面前,伸开双臂拦住梁小东去路,“听你娘的话,”
他说,“不许去。”
临近窗口的一束灯光晃耀在梁三娃脸上,他的眉宇间皱成了三个疙瘩,他愁苦地看着梁小东,他鬓角的白像是霜雪一样白,就在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当他浑厚而沙哑的声音打破宁静的夜时,仿佛敲打在了梁小东的心坎上,使得他的心为之颤动。
梁小东咬了咬牙,推开梁三娃,一溜烟似地消失在了夜色中。黑茫茫的夜里传来他呜咽的哭声。
梁三娃诶呀一声,蹲在雪地上,轻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