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话一出口却冷了场,军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不吭气,把牛协台晾在了那里。
“牛协台,不是已经了招兵告示么?咱们还急什么!”
好久才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哨官搭腔,语气却不善。
牛忠孝摇摇头,皱眉道:“虽然了告示,却没几个人来投军,得另想办法把兵员补齐。”
那哨官却毫不在意地顶撞道:“嗨,的那点安家银子比鸡屎还少,我费尽力气才凑了四十多人,再多一个也弄不来了!”
不待牛忠孝答话,一群军将纷纷跟着起了牢搔,七嘴八舌,热闹之极。
“是啊,一个人才五两银子,谁愿意来卖命?”
“左帅的兵还吃六成空饷呢,咱们最少也得吃七成!”
“废什么话,营里已经空下了六哨,咱们再招兵,以后吃什么去?”
“大家都要养家糊口,牛协台,总得给弟兄们留条财路呀!”
……
牛忠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外来户,在军中没有资历,没有人脉,牛忠孝这个坐营官并不好当。这些军将个个身后都有背景,要么祖上是武职勋贵,要么就是军中将门子弟,说起来都是他的下属,哪个也不便轻易处罚。
但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五两银子的安家费已经不少,每个人还有两匹布,这样的招兵条件绝对不算差,而且每月还有一两半的饷银,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不是招不来兵,而是这些军将不愿意招罢了。
明朝末年军中吃空饷已成惯例,不但主将要吃,各级将佐也是层层盘剥,军中缺员普遍过一半,六成七成的也不罕见,而且会堂而皇之的公开承认,就连崇祯也无可奈何。
这些军将到恭义营任职,都把吃空饷,喝兵血当成了财捷径,补齐兵员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一齐闹事,抵制招兵。
“诸位,诸位,本将对天铭誓,绝无私吞军饷之意!”
牛忠孝摊开双手,无奈地解释道:“营中还有六哨空置,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哨官,本将在此承诺,如果谁能招募到足额的青壮,无论队官什长,哪怕是普通士卒,一律提升为哨官!”
正己才能责人,牛忠孝虽然没听说过这句话,却懂得其中的道理,要想让这群军痞老老实实地听命,先得补齐那空置的六哨。
何腾蛟对恭义营寄予厚望,练兵之法脱胎于本朝名将戚继光的戚家军,全营采用四四编制,十二人为一什,四什为一队,四队为一哨,哨官统领二百余人,由正七品武官把总充任,算是正儿八经的军将了。
牛忠孝开出的这个赏格不算低,换来的却是一片牢搔怪话。
“当哨官好呀!可惜没那个福气。整整两百人到哪找去?”
“别扯了,老子费尽了力气才招了三十多人,谁能再招两百人?吹他娘的狗屁吧!”
最先说话的那个高大哨官颇为骄横,污言秽语脱口而出,引来一片笑声。
牛忠孝气得抖,一拍桌案怒喝道:“胡大海!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再口出不逊,你眼里还有本将吗?”
“协台,息怒,怒大伤身啊——!”
叫做胡大海的哨官仍是蛮不在乎,阴阳怪气的,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你——!”
牛忠孝想起胡大海的背景,一时气结。
嗡嗡嗡,周围响起了一片嬉笑议论,场面有些失控,牛忠孝热血上涌,就想不管不顾先收拾胡大海,但犹豫了几次还是无奈地吐出一口长气。
“算了,今天就……”
突然,人群后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启禀牛协台!末将愿请命征兵,请协台号令!”
汪克凡分开人群,越众而出。
如此尴尬的时候有人出来解围,牛忠孝只觉得又惊又喜,甚至还有几分感动,这个汪克凡不愧是知书达理的忠义之士,紧要关头果然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