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听到月娘的问题时,佟殊兰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她很清楚呼吸所代表的状态,知道其他人都睡了,也知道月娘没睡着,甚至佟殊惠也没睡,听到月娘的话,佟殊惠呼吸停了一瞬,随即又小心翼翼缓了下来,只是月娘心里复杂难言,并没有察觉。
佟殊兰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的注视着黑暗。
“我是一抹孤魂。”
来自后世,甚至来自另外的世界,再没有比她更孤独的鬼。
“我来之前,你女儿就已经死在了鹦哥关驿站的大通铺上。”
她没有抢占任何人的生命,只努力挣扎着想活下来。
“可占了你女儿的身体,是我欠你们的,不管你们认不认我,我都尊重你们的选择。”
她没有再强调不会伤害的话,命都救了,再说那些没有意义。
可她确实是很平静的等着佟恒仁一家选择,不管他们想如何,佟殊兰都尊重,救人只是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这并不能左右他们接受她的存在。
“你能看到殊兰的记忆对吗?”
月娘深吸了口气,颤巍巍地问。
“是。”
进入这具身体后,半昏半醒之间她就得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记忆,全是她曾经渴望而不可得的。
“你叫什么?”
佟殊惠没忍住轻声问,声音一出就是哽咽。
“佟殊兰。”
仿佛是命中注定般,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命了,隔了不知道多久的时空,她穿在了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只是这小姑娘也说不上是比她幸福还是不幸。
“睡吧。”
月娘拍了拍佟殊惠,示意她别说话,只说了这两个字便翻了个身枕着胳膊闭上眼睛,眼泪慢慢浸透到了薄袄袖子上头。
佟殊兰知道两个人都在哭,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的她都做了,怎么跟家人相处,她没有经验,所以她只能闭上眼睛专注心神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自觉已经给了月娘时间反应的佟殊兰,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月娘顾不得大女儿夭折的难过,惊讶的差点都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好在她赶紧低下了头,在那更重了些的尿骚味儿里,狠狠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黑馍,才勉强压住了自己的失态。
那些兵吏今天脸色都特别差,毕竟死了犯人是小事儿,可带头的胡兵爷死掉,谁都负不起责任,等到了多洪,还得给出交代才行,还不知道会不会受罚。
越是这种时候,兵吏反而都没有心情折腾犯人,黑馍早早就了下来。
兵吏这会儿也盼着别再死犯人了,毕竟从在燕山驿站接过这些犯人后,到现在死的人数,已经接近上头给他们的指标,再死人,说不得所有兵吏都得受罚。
那于大夫受了不小的惊吓,毕竟醒过来才现自己跟两个死人睡了一夜,是个人都有些受不住,早上他是被兵吏架上马车的。
“都快点儿吃,吃饱了赶紧走!”
代替胡兵爷的,是昨天带着月娘他们出去的那个梁姓兵吏,他不像胡兵爷那般爱骂人,只是冷着脸喊了一声。
犯人们都还是害怕这些兵吏的,都赶忙将黑馍死命塞进肚子里,然后在茅庐前头站成了两排。
接下来的路上,再没生什么不对,死在了女犯人肚皮上这件事儿,让兵吏们折腾女犯人的心思也淡了,倒是让许多眼神麻木悲凉的女犯人稍微喘了口气,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出后,月娘在兵吏让大家停下方便的时候,跟佟恒仁说了佟殊兰的身份和昨天她问到的事情。
“说是京城那边派过来的死士,目的就是要咱们全家人死,你在外头可有得罪过了不得的贵人?”
月娘跟佟恒仁说话的时候,灰扑扑地脸都遮不住她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