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答:“从外往里贴吧。”
随后又道:“你俩先比着方寸,我去调浆糊。”
一进后院,却见林夫子搀着林夫人出来了,胥姜惊讶道:“夫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婶婶也起来啦。”
林夫人笑道:“睡醒了,听见外头热闹就出来瞧瞧,这是要贴斗方了?”
“嗯,红锄和曾追在外头呢,我来调浆糊。”
“调浆糊的碗在厨房灶檐下。”
“省得了。”
胥姜调好浆糊,出外院见四人站在门前有说有笑,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浆糊来咯。”
斗方一贴,书塾原本的冷清被节庆的喜气代替,一家人开始准备晚上的团年饭。胥姜负责林夫人的吃食,曾追则大包大揽,将其余菜色都归到了他手下,有心要显摆一番。
林红锄替他打下手,林夫子去前院接待时不时来送节礼的学生、好友。林夫人则坐在屋檐下看他们忙,偶尔帮忙择菜,同他们说话。
日头西斜,各家各户纷纷点亮了花灯,曾追从灶里抽出一根柴火,去门前点望火驱傩。
除夕夜也要驱傩,皇宫里的驱傩仪式更为盛大,听闻是以香材堆成的望火,点燃后火苗能窜起几丈高。由圣人带领百官祭祀,祭奠先圣,驱除邪祟,祈求上苍护佑子民安居乐业,江山千秋万代。
柴火烧得旺,以示来年便旺。
点了门外的望火,曾追又加了些柴在后院的灶里,火势摧长,将整个院子照得一片亮堂。
“摆饭!”
饭桌摆在廊檐下,林夫子林夫人坐中间,胥姜与林红锄坐在林夫人身旁,曾追则挨着林夫子。
林夫子今日也不讲虚礼,只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招呼众人动筷开吃。
“今夜守岁,时候还长着呢,咱们慢慢吃。”
林夫人也难得精神,胥姜替她炖了鸡容豆腐汤,花鲊蒸山药,百合莲子羹,皆合她的口味。
她拉着胥姜的手,一遍一遍的抚摸,“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你。”
又摸了摸胥姜尖瘦的下巴,心疼道:“劳苦你了。”
胥姜在她手里蹭了蹭,笑道:“我这可不是为婶婶消得憔悴的,是年节当头,肆里买卖忙碌,难免消减几分。您等着瞧,一出十五我准胖回去,说不得还得涨二斤。”
“胖点才好,胖点才好。”
林夫人直将她往怀里待,把坐在中间的林红锄挤得直闹。胥姜索性将她也按进怀里,三个人挤在一起,亲热又暖和。
这头,曾追拉着林夫子高谈阔论,从诗书文章,谈到经世之学,又谈到先贤哲思,说得渴了便拿酒润喉。
不一会儿,他那一壶酒便只剩下一半。
胥姜瞧着他那热切好学的劲头,心道:竹春耳根子从此可以清净了,只是就要苦了林夫子了。小的有个6稹,大的有个曾追,也不知应不应付得过来。
正吃得欢畅,门前忽而传来一阵锣响。林红锄赶紧起身,进屋去装了一篮果子,拉着胥姜往门外跑。
胥姜到门外一瞧,原来是七八个孩童成队,正戴着鬼神面具,绕着他们门前的火堆又蹦又跳,嘴里还有模有样的念着驱傩的吉祥神咒。
等他们跳完,一群孩童便朝林红锄和胥姜围了上来。林红锄赶紧将篮子里的果子分给他们,孩童们得了果子,一人说了句吉祥如意,又朝别家去了。
刚送走孩童们,皇城那头却传来震天的锣鼓响,便是离这么远都能听见。
楼云春此刻便在皇城里参加宫里的除夕宴。待宴席上的祭祀结束后,他才会回楼宅与族人同祭守岁,明日再入宫参加元正大宴。
这样的场合,是免不了饮酒的,只望他懂得推辞,莫要傻呆呆地被灌醉了才好。
说来此事胥姜倒是多虑了。楼云春与众大臣一起饮了圣人敬的酒后,便一直枯坐着,很少有人找他喝酒。
大过年的,与热热乎乎的同僚们一起对诗唱喝多好,找那又冷又硬的冰坨子喝酒,岂不是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