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驴的小厮笑道:“胥娘子安心,我先牵它去饮水喂料,过会就亲自将它送回去。”
那驴一听有吃有喝,直拿个脑袋直往那小厮身上挨。
瞧着它没出息的模样,胥姜就忍不住想拍它,也只好朝小厮谢道:“那就劳烦小哥了。”
又说:“也麻烦你同我肆里的娘子招呼一声,让她不用等我。”
小厮笑嘻嘻牵着驴走了,胥姜见自家犟驴那颠颠儿的步伐,好一阵无言。
“上来吧。”
楼云春在车上朝她伸手。
胥姜搭着他的手掌上了车。
楼云春将她扶进车厢,自己也坐了进去,留另一名小厮在前头驾车。
车厢宽敞,两人相对而坐,胥姜揉揉脸,觉得身上暖和许多。楼云春打量她的脸色,见眼底虽微微青,可眼神却十分清明精神,也安下心来。
“雕版刻好,就要着手刊印了,要我帮忙吗?”
胥姜闻言摇头,“头版印刷三百册,我和红锄两人够了,你平日里公务本就繁忙,不好耽搁在我那处。”
楼云春微微抿唇,与胥姜相交越深,便越能感觉她待人看似亲熟,却总留有地步,时常令人猜不透她内心所想。或许是她对自己还有所防备,不够信任,所以无法全然交付。不过不急,日子还长,他们可以慢慢来。
胥姜倒是对楼云春所思所想越来越了解,一见他这副神情,便知他有些闷,便又道:“你若是想来,我倒也欢喜,只是不用对此一事太过上心,只当个消遣便罢。”
见他眼睛又亮了起来,胥姜也笑了,又问:“你去醴泉坊多吗?”
“偶尔会去办案。”
“我来京城这些时日,还是第一次去,听说有许多胡商开的酒楼和瓦舍,十分热闹。”
“通常我们去的地方,再热闹也会变得肃静。”
胥姜轻笑出声,大理寺通常不办小案子,他们出没之地,可不得肃静?想起他在外的风评,不是瘟神就是活阎罗,便可知多不受人待见。
“原先在芙蓉城也见过许多胡人开的瓦舍,在那边除了胡人、汉人、还与羌族人,多族杂居,自成风俗。就是不知这醴泉坊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京城胡人众多,各个行当都有,甚至也有进府衙的,最多的还是当仆人、脚力、马夫,或者卖身为奴。醴泉坊是朝廷专门划给胡人居住的,里头的胡人多过汉人,设有专管胡人的衙门,这些衙门由鸿胪寺统管。”
听别人讲是讲习俗,听楼云春讲是讲卷宗,随后又讲起了胡汉通婚、胡人拜官等景象,可胥姜听得入迷,竟不知不觉间便抵达醴泉坊。
由于太过拥挤,小厮将马车停在坊门前不敢进去,楼云春先行下车,转身又来扶胥姜。两人下车后,楼云春递了一块腰牌给小厮,让他找地方歇息,然后亥时来坊门等,随后便与胥姜一起入坊。
一入坊门,胡笳声声,语笑喧阗。来往胡人,或金碧眼,或风帽高耸,或桐布轻衫,或珠带偏垂,只让人以为,此身不在中原在胡天。
胥姜新奇地打量四周,只见街道两旁挨挨挤挤的摆满了摊档,卖的都是些异域风物。从食肆酒档、绸缎服饰、饰品摆件,稀奇活宠,应有尽有。
经营的大多也是胡人,操着一口语调怪异的汉话,来往叫卖,讨价还价。
吃食要以卖胡饼的最多,一个个炉子上,平摊着焦香酥脆的饼子,将胥姜看得直咽口水。
想吃。
楼云春自上次庙会后,便随身带着碎银与铜钱。此次没等胥姜开口,他便找了一个人多的摊位,买了一只胡饼,捧到了胥姜面前。
胡饼有脸盘大小,一人吃嫌多,两人吃正好。
他分了一半给胥姜,说:“这家人多,应当好吃。”
胥姜毫不客气地接过,然后咬了一口。
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