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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第1页)

  一盏女儿红慢慢咽下去,先苦回甘,微辣入喉,我心思冗杂,突然呛住,忙取了手巾子掩着轻咳不止。小鬟轻抚着我的背,无意中向他一瞥,他却正正望着我,那目光中甚是关切。一对上我的目光,却又连忙转脸向一旁。我心里突然回过神来,那酒的辣里便泛上一缕甜。

  夜凉如水,席间诸人早已是酒酣耳热,我酒意沉突,趁人不备去向廊上,倒是一轮皓月,寒浸浸的月光映得我衣如白雪。风里传来茉莉花香,隔壁院中的歌chuī之声隐隐绰绰,醉意迷朦,拔下金钗击柱轻唱:&1dquo;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cha满头,莫问奴归处。”余音犹自缈缈,突然见那青砖地上,倒映淡淡人影。

  蓦然转过身来,是他,果然是他。他的眼睛在月色之下,温和如水:&1dquo;若得山花cha满头,莫问奴归处。姑娘异禀过人,却原来所求不过如此。”易求无价宝,难得有qíng郎。我,所求不过是一个qíng字,至真至诚的qíng字。他的眼中似流露千言万语,我只觉酒意上涌,人却微微有些眩晕。

  他一字一句的曼声吟哦:&1dquo;应有江南寒食路,美人芳糙一行归。”美人芳糙一行归,我急急的睁开眼睛,他不闪不避,只是那样瞧着我,四周夜虫唧唧,花香浓郁,我却似置身怒海狂涛之中,只是不信,不肯信,不能信,害怕信&he11ip;&he11ip;

  我求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却原来,等得竟是他。

  描金花烛成双cha在堂上,烛焰轻漾,照得一室洋洋的net意暖人。忽而如痴,忽而如醉。他执了替我描眉,那尖柔若无骨,似舌尖轻舔在眉端,又痒又苏,叫人浑身失了力气,再也没有了支撑。他低低的在我耳畔昵喃稼轩的名句:&1dquo;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爱儿,你这一双眉妩,叫人想见net山。”

  我的眼波似流,仿佛要连自己也要化成水一下子全泼出来。我回眸浅笑:&1dquo;那么——我从今后易名如是,柳如是。”他不答话,只吻在我眉间,那滚烫的唇烙在我额上,烙在我心上。我只觉得自己身似那描金花烛里的芯,慢慢融,慢慢焚,慢慢燃,散如无尽的光与热来,明亮璀璨。天与地豁然开朗,仿佛一切皆是五彩流离的光华,我竟然能再世为人。

  逍遥不问红尘事。每日只是填词作曲,两相唱和。幽静的闺只有风光旖旎net风无限,只羡鸳鸯不羡仙。他虽家有妻子,可是他以赤诚待我。他不诳不骗,不许不愿,却令得我百折千迥,一往无回。

  他赠我一只臂搁,因我xing好书法,此物日日相伴,贴于肌肤。他说:&1dquo;我要你最亲的人是我,最亲的东西亦是我的。”翻心一想直如蜜甜,自然是他,当真是他,也唯有是他。世界便只是一个他。越是美好越是惶然,从来彩云易散琉璃脆,这一切太甜美,所以叫人有梦境一样的恍惚,只怕醒来失去。

  那一日,终究还是来了。他接得家书,浓浓的眉头便微微皱起。我知他由祖母抚养成人,事祖母至孝,这家书,必是老人家想念孙儿。我劝他:&1dquo;公子离家已久,家人必然记挂于心,公子应返家探望为宜。”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那眼神一如初见:&1dquo;如是,我怎么能抛下你。”我微微一笑:&1dquo;我与公子两心相悦,是为qíng也,公子与家人骨rou至亲,亦为qíng也。如是安能存一己私心,以与公子之qíng,夺公子骨rou之qíng?”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心里直如万箭穿心。不能以己qíng夺彼qíng,可奈,会否那彼qíng会来夺己qíng?直一昧安慰自己,不会,不会&he11ip;&he11ip;

  桃叶渡,夏日阳光如碎金,斑斑斓斓散下来,照在我的裙裾之上,江风盈袖,chuī得我衣袂飘飘若飞,近处林木间皆是蝉声,声嘶力竭的鸣叫,叫得人心里隐隐生出烦躁。这一别,山长水远。他执着我的手:&1dquo;如是,你好好保重,我会来接你的。”

  &1dquo;虽知己而必别,纵暂别其必深。冀白而同归,愿心志之固贞。”薛涛笺上写出密密的簪花小楷,将一颗心细细揉进每一划里,臂搁熨贴在肘下,触肤生温。搁下后,只是细细摩挲。上好的和阗白玉,通体无瑕,出自琢玉名家6子岗,当值千金。

  可是在我心里,何止万金?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我那梳奁里,虽及不上杜十娘怒沉的百宝箱,但凡世上奇珍,珍珠翡翠,猫眼夜光,何物没有?可是那些珠光宝气只是冷冰冰的死物,散着铜臭的腥咸,是叫人唾弃的俗物。

  这臂搁却是活的,如一颗篷篷跳着,我将它抵在胸口上,那里也是一颗心在篷篷跳着。

  山长水阔知何处,渐行渐远渐无书。他不是薄幸,可他是孝子,他的妻子张氏&1dquo;生而端敏,孝敬夙成”,被&1dquo;三党奉为女师”。我这样的女子,实在不能见容于他的高堂。我知他苦衷,语意婉转,只求能与他厮守,哪怕只是作妾。但只要能为他洗手作羹汤,名份又算什么?他无限凄苦,只言道堂上祖母不许他三妻四妾。

  香君前来探我,方转过泥金屏风便讶然:&1dquo;姐姐怎么瘦了如许多?”瘦了么?梳妆台上的镜子已是多日不曾细细端详。他不在,我簪花给何人看?他不在,我珠翠满头给何人看?他不在,我画眉与何人看?他不在,我穿那些绫罗绸缎衫子给何人看?

  香君忽然喟然轻叹:&1dquo;姐姐真痴子也,只盼陈公子待姐姐,亦是如是。”

  如是,如是,他自然亦是如是,怎么会不是如是?

  许久之后才知道,香君并不是一语成谶,而是yù语又止。

  那一日终究知道,他竟纳了蔡氏为小星,却原来,并不是不许纳妾,而只是,不愿纳我这风尘女子。

  天崩地裂亦不过如斯!往昔之言历历在目:上邪!我yù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于君绝!海枯石烂言犹在耳,到了如今,竟然是闻君有二意,故来相绝决&he11ip;&he11ip;

  他与我来往,是风流韵事,是一段佳话。可是不能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能是堂堂正正,立于人前。我到底是错了,他没有勇气去打破那世俗枷锁。他读的是圣贤书,求的是科举功名,他是&1dquo;清流”的中流砥柱,要有忠,要有孝,要有节,要有义,独独与我的这qíng,是孽qíng丑陋,只能视作浮云。

  案上的臂搁冷冷散润泽的珑光,我伸手举起,便yù向案上击碎&he11ip;&he11ip;

  手到底还是缓缓垂下,到了如今,玉碎又有何用?盈盈一滴泪,终于堕在臂搁之上,泪痕宛然,渐渐gan去,如许多年前在周家被啐在面上的那唾沫,腻在脸上一点点gan,一点点涩,皮肤一分一分的紧,只觉得奇痒钻心,方知是痛不可抑。倾尽了一颗心,却原来不过如是。栏外暮色苍茫,青山妩媚,却只不过如是。

  月还是那轮好月,皓然圆满。我依着薄醉徘徊月下,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he11ip;&he11ip;

  总赖东君主&he11ip;&he11ip;凭什么要总赖东君主,难道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不能去掌握?

  我从此依旧是秦淮河上婉转的一声娇叹,引了生张熟魏朝秦暮楚客似云来,却只冷眼旁观。仿佛赌着一口气,一定要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嫁了出去,他是才高八斗,我就嫁学富五车!

  终于等到我要的人,东林领袖、文章宗伯、诗坛李杜&he11ip;&he11ip;不知那赫赫的才名之下,是怎样一个人。我却托词密友,言道:&1dquo;吾非才学如钱学士虞山者不嫁。”这句话令得钱谦益心旌神摇,我亲赴半野堂拜访于他。幅巾弓鞋,著男子服,自称&1dquo;女弟”,他已年过五旬,我却在他眼里看到摄人的光芒。我不以色事他,而惑其以文采风流,世人谓我此举&1dquo;神qíng洒落,有林下风”,他是一等一的当世大才子,见我如是惊才绝艳,如获至珍。

  夜风chuī来有一丝寒意,他将大氅披在我肩上,笑容满面:&1dquo;夜寒露重,夫人要珍重身体。”我握了他的手,微笑着的眼里却恍惚要落下泪来。从此我是钱夫人,明正言顺的钱夫人。我求仁得仁,从良得良人。

  这良人虽是鹤jī皮,比我大上三十六岁,但确是一颗真心待我,任旁人说他&1dquo;亵朝廷之名器,伤士大夫之传统。”他仍肯以嫡娶之礼相迎,旁人视若惊世骇俗,他却只是执了我的手,在物议沸腾中默然一笑。

  他在虞山为我盖了壮观华丽的&1dquo;绛云楼”和&1dquo;红豆馆”,富贵繁华,安逸闲适,早早叮嘱过了家中上下,人人皆是客气待我。他自更是温存有礼。还有什么不知足?闺房之乐,甚于画眉,他道:&1dquo;我爱你乌黑头白个rou。”我脱口相答:&1dquo;我爱你雪白头乌个rou。”他仰面大笑,我亦是言笑晏晏。旁人眼里,是才子佳人,宛若天成罢。

  我终于有了家,可是,却失了国。

  清兵铁蹄长驱南下,山河破碎,烽烟四起,京城失陷,大明朝在天旋地转中颠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一力支持谦益变卖家产,装备义军反清。

  大势已去,节节败退。

  乙酉五月之变,兵临城下,我劝谦益殉国。他静默片刻,携我的手至西湖之畔。

  五月天,杨柳丝丝弄轻柔,榴花初燃,风老莺雏。一勺西湖水,百年歌舞,百年沉醉。那李易安有不肯过江东的豪气,我安能摧眉折腰任见河山受鞑虏蹂躏?湖水青碧如幽幽一方翡翠,泛着黛色的涟漪,远处隐隐一带青山如画。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如是,如是,熟悉而淡远的呼声,生死大劫,却原来不曾忘却,根本不曾忘却那个男子。却原来嫁与旁人,并不是得偿所愿,只是赌一口气,为着他赌这一口气。惊痛里不能再想,不敢去想,不愿去想。他被清兵俘虏后慷然赴死就义,惨烈至于众口皆碑,而我今生与旁人相携赴幽泉。

  卧子,我只能待你来世。

  谦益已缓缓步入水中,我脸上只有宁静和熙的微笑。

  卧子,卧子,你是否在奈何桥上等着我?

  谦益突然回过头来,道:&1dquo;如是,水凉。”

  我胸口突然一窒,他已经步步退却,直退上岸来。

  我突然觉得无穷无尽的悲哀,我千挑万选,所择的良婿,却原来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到底是逊色于他,到底是争不过他。

  我猛然掉过头去,奋身yù沉池水中。他能逊色于陈子龙,我却万万不能!

  衣袖却被人死死拉住,谦益哀哀的看着我,目光中的了然与通透,却突然令我竦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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