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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法庭?”
我喃喃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军事法庭。”
森医生颔,他的表情很坦然。在坦然之余甚至还有一种即将解脱的释然。
他转身走到窗户前。透过小小的窗户想外看去。窗户外面就是一望无尽的太平洋。而今,是难得的晴。阳光穿透窗户投射到办公室内,投射到了森医生的脸上。那阳光不会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惨白的光透着冷意。
“接下来常暗岛大战日本宣布战败。而战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军事法庭上宣判和处决在这场战争中所主导战事的指挥和高层。”
“是我第一次提出了[让官方重视异能力在战争中的重要性]的观点,也是我向上层提交了[不死军团]的计划书,并且实施了方案。”
“而我——”
森医生直直的看向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说,“风间君,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正在用我笨拙的大脑努力分析森医生突然抛出来的那么多信息,乍然间听到森医生将问题抛给了我,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差点下意识回答了出来。
我眼中的森医生,像一个神明。每一次都在我非常狼狈的时候拯救我,他会坦然接纳我对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却又冰冷的不会施舍和回馈给我一点温暖。
可是现在,我是来声讨他的,我是来质问他的。我我的朋友被[不死军团]折磨致死,我也是其中被折磨的一员。因此,我只是倔强的没有说话。
他没在意我的不回答,只是淡然答道:“不论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但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医而已。”
“如果能利用[不死军团]赢得战争的胜利,显赫的功绩自然不会轮到我。但是如果最终还是输掉了战争,那我就是[不死军团]计划的主谋。这是从我提交论文报告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他在写下[不死军团]计划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指责森医生了。
我有指责他的立场吗?我想是有的。
[不死军团]的所有士兵都在他的计划之下被虐待到精神崩溃、不成人样。我曾短暂或长久交往的朋友们——比如立原、再比如上野,也一个个熬不住而自杀。再或者与谢野,从一个明媚少女变得连使用异能力都非常痛苦。
可是森医生又是那么坦荡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丝毫没有掩饰,就很直白的向我传递了一个信息——
你们所有人都是我早已经决定好要牺牲的。我知道这样做不人道,对你们也很残忍,但是我就是这么做了。我会坦然接受属于我的惩罚,但是我不会后悔牺牲你们,因为这是为了我的国家。
国家,是什么大义吗?
理智告诉我要理解森医生的做法,因为除却[不死军团],有更重要的值得守护的东西。可是感情却告诉我不能原谅他,明明一切苦难的源头就是他。
“我不想原谅你。”
我朝他大喊道。
“可是这根本不重要不是吗?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原谅,也不会去乞求谅解。换句话来说——风间君,你的原谅与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可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那些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士兵们呢?他们也是人,就这么不在意他们吗?”
“他们的感受根本不需要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森医生凛然道,“如果[不死军团]的成立、如果这些士兵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话,那这就是我的最优解。”
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了这么无情的话?可是仔细想来,这不正是森医生真实面目吗?所有事物在他的眼中都只区分为[有用]和[没用]两种情况。
最可笑的是,我对他来说是有用的。所以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和他对峙。
我仓皇而狼狈的逃离了办公室。
我不想再思考关于森医生的一切事情了。但是我唯一拥有的,就只剩下了立原留给我的诗集。
我开始尝试像之前的立原一样读诗,像他那样用平静且清亮的声音读诗。诗歌中的每一行字都仿佛是一方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小空间。我企图用这种方式躲避现实,纵然身体会不断的死亡,可是我的精神却能逃离这个世界。
然而,我失败了。
我颤抖而破碎的声音读不出来一句诗。
而那本诗集中除了原本的诗歌外,还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立原对家人的想念,对战争胜利的渴望,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那么强烈的意愿穿透纸页冲击着我的大脑,感情和理智在我的心中经历了漫长的拉锯战之后,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我无所谓我自己的身体,我也不能共情他们对国家、对亲人的浓烈感情。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想要再为上野、立原,为了[不死军团]中所有还在死亡痛苦中煎熬的人,再做点什么。
我记得立原曾对我说过的话,他让我要珍惜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