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仍有些潮湿,但还受得了。我穿好外套,在床下找到鞋子穿上,道:&1dquo;真谢谢你。”
&1dquo;同志,你来这儿有什么事么?”
鞋子还有点潮,套进去时不太容易,我正费力把脚挤进鞋里,听得她的话,不由又是一怔。我实在不想骗她,可是我难道跟她说我是为了一个金佛才来的么?我想了想,还是道:&1dquo;我是来收古董的。”
她脸上突然一亮,道:&1dquo;听说有个外乡人常到大队里来收古董,阿保他爹卖过一个,就是你么?”
阿保?我登时想起了温建国说的那个不知是故事还是真事里的人物了。那个死在井里的年轻人不就是叫阿保么?我正想说,那个老太太在一边忽然嘟囔了一句,女孩子也用那种无法理解的方言回答了一句,也许是我多疑吧,我总觉得老太太的话似乎在埋怨,而这女孩子在安慰她。我道:&1dquo;怎么了?”
&1dquo;不要紧,阿嬷说柳文渊跟我们说过,不要和外面的人打交道。”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都抽紧了。柳文渊这个人一直都只是活动在温建国的故事里,我虽然从那个大队书记口中也听到过这名字,但这时听来感觉又完全不同。现在,柳文渊离我大概不过过五百米远吧,雨停后恐怕马上便能见到他。他知道我是在千里之外就知道他这个人么?
&1dquo;柳文渊是村长么?”
女孩子笑了笑道:&1dquo;不是啊。不过他在村里是年纪最大的,别人都说他是半仙。”
年纪最大!我大吃一惊。这个女孩子的阿嬷年纪就很大了,虽然农村人老得快,但看她的样子,起码也在六十以上,柳文渊有可能比她还大么?我急道:&1dquo;他有几岁了?”
这女孩子大概被我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吓了一跳,怔了怔道:&1dquo;我也不知道。阿嬷说过,她小的时候柳文渊就已经这么样子了。阿嬷有五十七了&he11ip;&he11ip;”
&1dquo;五十八了。”
那老太太低低地打断了那女孩子的话,可能她也听得懂一些普通话。这几个数字我倒是听懂了,不由又看了那老太太一眼。她的脸上满是皱纹,在城市里,五十七岁虽然还不至于老成这样子,可也是老年人了。如果四十年前柳文渊就有三十岁,那么今年他起码有七十岁了?可是温建国在文章里清清楚楚说过柳文渊的两个儿子年纪并不大。
虽然还没有看到他,可是这个人越来越让我觉得神秘莫测。我沉思着,套上了鞋,走下地来。我原本以为昏过去的话一定很伤身体,但走在地上时却不觉得怎么难受,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女孩子见我走下来,从一个饭囤里拿出一个有盖的陶钵道:&1dquo;还好么?喝点粥吧。”
饭囤是稻草编的,倒是和过去老家用的别无二致。那陶钵很粗糙,色泽也很暗,大概用了好多年,但擦得很干净,盖子严丝合缝,却还是隐隐地冒出一丝热气来。她揭开盖子,里面装得满满的雪白的米粥,大概熬了很久了,面上结了层粥皮。她给我盛了一碗,又拿出了一盆腌辣椒来道:&1dquo;给。”
粥很香,我接过来碗来,刚想喝,又抬起头道:&1dquo;对了,我叫秦成康,叫我阿康好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
她抿嘴一笑道:&1dquo;叫我紫岚好了。”
我本以为会听到一个&1dquo;春花”、&1dquo;招娣”之类的名字,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叫这名字,我不由一怔。她道:&1dquo;怎么,这名字不好么?”她长得虽然不好看,即使有这个言情小说里大家闺秀的名字,也仍然不好看,可是这时却也是标准的少女的意态。
十二迷途(5)
我苦笑了一下道:&1dquo;不是不好,是太好了。谁给你取的?”
紫岚脸一沉:&1dquo;是柳文渊。”
她说起柳文渊来总是指名道姓,听她的意思,柳文渊似乎该比她高好几辈的。我奇道:&1dquo;你好象不喜欢柳文渊?”
&1dquo;不喜欢,村里没人喜欢他。”
柳文渊如果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人,照理该是最受尊敬的人了,可听紫岚的意思好象他在村里非常不受欢迎。我刚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紫岚好象不愿意再说这话,指了指碟子里的腌辣椒道:&1dquo;你吃啊,吃吧。”
我其实并不敢吃辣,而湖南人吃辣是出名的,这腌辣椒一定辣得要命。我刚想推辞,紫岚忽然接了一句道:&1dquo;是我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她眼里满是期待,我只觉要是不吃就有点对不起她的意思,挟了个小的放进嘴里。本以为自己的味觉已经失灵,吃什么都吃不出味来,可是刚嚼了一下,我只觉后脑象被人重重打了一闷棍,眼里登时涌上了泪水。当然不是感动,而是因为辣。这辣椒又咸又辣,简直不是食物,而是一个长满尖利的蒺藜,每根尖针都扎进我的上腭和舌头,并且断在里面了。那几乎就是一团火,不是一般的烛火,而是电焊时的火花,势不可挡地在嘴里炸裂开来。
&1dquo;呜&he11ip;&he11ip;”我呻吟着,猛地吞了口米粥。米粥还很热,我本想降低一些口中的辣味,哪知却如火上浇油,那阵辣已经让我感到疼痛了。现在我的嘴里已经麻木得可以拔牙,可是偏偏那阵辣味却清晰可辨,简直就是着火了。我捂住了嘴,小声的呻吟着,也许是这副样子很可笑,紫岚和她阿嬷都笑了起来。她拿过边上个罐子,里面是一些无色的液体,她倒了一碗给我道:&1dquo;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