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把陈嘉佳的心思抓得很死,其实对比起什么复读,什么本科,陈嘉佳不会在意的,要是在意高考也不会考成这副鬼样。但把他已故的爸爸搬出来,他一定会做出点什么,一个缺爱的叛逆小孩,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内心比谁都更渴望爱吧。
“我复读。”
陈嘉佳妥协了,从嘴巴里吐出单词,有些有气无力。
这是三叔想要的答复,“我会带你去办复读所需要的手续,以后你的功课必须在九点之前给我检查。告诉你,你爸爸希望你考上他的母校。”
三叔的语很快,根本没给陈嘉佳反悔的时间,因为他深知侄子是一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数年之后,等你大学毕业开始找工作,你会庆幸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晚上,夜市烧烤摊前老板双手抓着几十根烤串翻动,不时腾出一只手从面前的瓶瓶罐罐中抓出调料撒在烤肉上。白色的油烟气被黑色的工业风扇吹向夜空,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夏日必需品冰啤酒加烧烤。喝醉了就开始吹牛,把衣服一脱随手丢在椅子靠背上,洋洋自得声称自己和某某某沾亲带故的,一个电话打过去什么事都妥了;最近又接了什么什么大工程,工程量和给珠穆朗玛峰安装电梯差不多大。
马平川颇有兴致地给陈嘉佳的杯子里斟了些酒,又给自己斟酒,“考上了,虽然是个三本,但至少有书读,不用去工地搬砖了。”
说完就把酒往嘴巴里灌。
“恭喜啊。”
陈嘉佳把酒杯拎起来,只是抿了一口,但马平川此刻却又灌了一杯,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
恭喜是由衷的恭喜,好朋友考上了,没有落榜难道不值得恭喜吗?可陈嘉佳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是心不在焉,就是心刺挠。
这不仅仅是失落感,朋友考上了自己没考上,巨大的反差不失落才叫怪事。同时也显得很矫情,他希望马平川说些什么来安慰他,问问近况也好。
一个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呢?考不上本科明明是自找的,谁叫人家马平川最后幡然悔悟,而自己还是娱乐至死。陈嘉佳这么问自己,可就是打不起精神,只想会呆,又莫名其妙的想脾气。
矫情的人真可怕。
“嘉佳,你考上了吗?”
马平川终于放下酒杯,这会他已经往肚子灌了三啤酒,酒嗝直往外冲,估计待会都不用吃烤串了。
“没。”
陈嘉佳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读专科?”
马平川并不意外陈嘉佳的落榜。
“准备复读了。”
陈嘉佳说。
马平川场沉默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会收获这种回答,有些惊奇,:“你竟然会选择复读转性啦?那你复读准备考哪个学校。”
陈嘉佳说:“我爸希望我考他的母校。”
马平川一拍桌子,气势十足地说:“好,有志气,就冲这个,得喝一杯!”
虽然不知道陈嘉佳老爹母校是哪所,但经常听对方说自己老爹在哪里哪里又在干什么事,满世界跑,总之听起来就很牛。一般这种牛人毕业院校排名肯定不低,虽然陈嘉佳的学习很烂,但作为好哥们自己怎么的也得鼓舞。
又一杯酒下肚,马平川又问他,“有信心吗?”
“不知道,太难了。”
陈嘉佳有些沮丧的摇头。
“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给谁看呢?”
马平川说,“知不知道什么叫事在人为就一句话,有没有信心”
几杯酒下肚,马平川显然是酒精上了头了,或者说已经冲到天灵盖了,这嗓门吼的比谁都大声,引得旁人频频侧目。陈嘉佳感觉到四周射来的视线,觉得有些丢人,弱弱地吐出一个字,“有。”
“不够,声音大点!起码要像我一样。”
马平川大声嚷嚷。
豁出去了,陈嘉佳硬着头皮,“有!”
声音高得似乎要穿破云霄,好像他已经考上了。
他们在沿江大道上奔跑,衣摆飘舞。一盏接一盏的路灯,一明一暗的光,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迎面而来的是夏季的微凉晚风。
呐喊着,脖子青筋暴起吐出肺里的最后一口,最后再气喘吁吁,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春本就该是一场没有理由的盛大狂欢。
奔跑着,仿佛不知疲倦的,路的尽头阴霾一片,铅灰色中仍能看出星星点点,但路似乎被无限延长,路上车流密集如雨。少年迈着纤细的腿,徐徐生风,周遭的路灯汇成光流,他穿行其中如急翔的飞鸟。
他跑不过时光,可终是跑过了自己的少年时。